姐姐下葬后,他倒是闷闷不乐了几天。
也许,功名利禄背后,也有那么一点困境中扶持过的情义吧。
读书人自命清高,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而我就只会家长里短,他也觉得无趣,夜深人静时,常借酒消愁,嘴里念着姐姐的名字。
姐姐活着时,他想方设法要她死。
她死了,他却怀念她的好。
但也仅是怀念而已。
姐姐头七这天,他喝的酩酊大醉。
举世尽嫌良马瘦,唯君不弃卧龙贫。
这诗我知道,我去狱中时姐姐拿来给我看过,是他送给她的。
我看着坐在院中独饮的他,想起那时他们的花前月下,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姐姐打扮成我的样子,来到石桌旁坐下。
千金未必能移性,一诺从来许杀身。
姐姐看着他,似是自嘲地接了下一句。
莫道书生无感激,寸心还是报恩人。
几乎同时,他们念出了这句。
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揉了揉眼睛,以为看错了人,再睁眼还是姐姐。
他吓得跌坐在地上,手中的酒壶碎了一地。
我走过去扶起他,他惊慌失措地指着姐姐。
你看了吗?
上珠来找我了,她来找我索命了。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安抚他。
哪有什么人呢?
相公喝醉了。
姐姐站在远处,哭着问他:我真心待你,你为何如此狠心。
陈光祖已经顾此失彼,意识混乱,分不清是真是假,不敢抬头。
上珠,是我负了你。
你不要过来。
边说边往后退。
听月楼起火,为什么不见你接应?
我,我以为你被掌夫人扣住了。
他心虚,她步步逼近。
陈光祖,送你赶考前我典当了我娘留给我的嫁妆,你当时留借据,你还记得吗?
他目光闪躲,拉着我的胳膊。
娘子,她来了,她就是来报复我的。
你快将她哄出去。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问他。
相公,你口中的娘子,到底是掌上珠还是掌赛珠呢?
他似乎清醒了一点,又不完全清醒。
姐姐步步逼近,他近乎恳求道:别过来了。
我错了,我不该贪图荣华心生歹记。
上珠,怪不得我,怪就怪你形单影只,掌家的家产都在掌夫人手里。
姐姐气的一手卡住了他的脖子。
这般时候,他丝毫没有悔改之心:已经将错就错,你就不该再找上京来。
我即便有心认你,别人也会说我忘恩负义,届时我辛苦得来的官位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上珠,我有愧于你,以后定为你日日祈祷,但求你好好投生去,别再来缠我。
姐姐抬起他的头,迫使他正面看她。
陈光祖,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是谁?
他强装镇定,仔细分辨我和姐姐的容貌后,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似是清醒了。
掌上珠,你没死。
对啊,状元郎,我没死,让你失望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