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扶着我回了家,从此以后就只剩我们二人相依为命。
牛寡妇的两个儿子得了大人的暗示,成日里给我使绊子,我拿他们无可奈何。
年底的时候,牛寡妇的肚子已经变得很大,手脚水肿,连床都下不来。
她生产的那一天,村子里充斥着尖厉的惨叫。
最终孩子生了下来,是个男娃,牛寡妇却没能撑过这一劫,撒手归西。
她的两个儿子在床前哭的撕心裂肺,爸却笑盈盈地抱着刚出生的儿子在村里绕圈。
他甚至还跑来我和弟弟面前炫耀:「我终于有正常儿子了!」
他刻意加重了「正常」两字,弟弟突然笑了。
他许久没这样笑过了,露出尖尖的两排牙,看起来很是渗人。
爸也是心有余悸,不敢再说什么,抱着新生的儿子回了牛寡妇家。
我总担心弟弟会做出什么傻事,但一切都风平浪静。
爸的新儿子学东西很快,才一岁就会说话,和弟弟刚出生时一样惹人喜爱。
只不过爸就像对我和弟弟一样,有了新儿子后,他就揭下了那张伪善的面皮,对牛寡妇留下的两个儿子非打即骂,像使唤牲畜一样使唤他们。
他很快遭了报应。
他小儿子满两周岁的那天,爸出门去镇上买蛋糕,回来时孩子已经死了。
是被牛寡妇的两个孩子用枕头捂死的。
他们恨这个夺走母亲生命的孩子,恨这个虚伪残暴的男人,但他们不是我爸的对手,只能将一腔怒火发泄在无辜的孩子身上。
他们逃跑前,还不忘将家里所有值钱物件打扫一空。
爸整个人都濒临崩溃,这下村里没人敢再和他过日子了。
所有人都对他指指点点,说他克妻克子,第一个儿子性子野,第二个儿子干脆没留下来。
爸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还有个儿子呢。
弟弟九岁了,爸离开后,弟弟变得十分懂事,再也没传出过什么不好的新闻。
这天我从地里回来时,看见门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是爸爸。
他蓬头垢面,胡子拉碴,我一时竟没认出来。
「小苗——」爸看见我,哆嗦着嘴唇,半晌竟直直跪下了。
我看见弟弟就站在院子里,瞧见爸的一瞬间,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哼笑。
爸痛哭流涕地跪在我身前说他错了,看见长高了不少的弟弟,他又喜极而泣地上前要抱:
「天佑,我的好儿子,爸爸都认不出你来了——」
弟弟捏着鼻子,闪身躲过他臭烘烘的怀抱。
爸有些尴尬,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
「咱们一家三口还是像从前一样的过,好不好?」
「我收拾干净,明天就下地,保证让你们吃好穿暖!」
他似乎忘记了抛弃我们时的说辞,也忘记了他踹在我心窝上的那一刻我有多痛。
现在没人为他养老,没人给他充面子了,他竟还敢像赖皮狗似的蹭回来。
可弟弟突然点点头,笑着说:「好啊。」
爸和我同时惊讶地抬头看向他。
「不过我有个条件。」弟弟缓缓说:「以后,你什么都要听我的。」
「就算是想死,也要问过我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