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睁眼,心口的剧痛仍未褪去。
眼前却慢慢浮现出一片暗银色。
我竟,没死!
怀中是一个身穿银甲、虚弱昏迷的男子。
光线透过茂密的树叶,照在那张我永生难忘的脸上。
眉如远山,面若刀削。
明明是俊朗非凡的容貌,此刻却刺眼得很。
我竟回到了六年前,救下萧晔的那日。
思绪万千,终凝成怨恨一线。
双目一凝,便瞥见了远处枯落的树枝。
太脆,刺不进他糙厚的血肉。
目光下移,落到我的罗纱裙摆。
易断,恐吊不死他。
我抽出盘头的银簪,青丝如瀑布般落下,连同簪子一起,抵上了他的脖子。
可还未来得及刺入,便被一只厚大带茧的手掌握住,再前进不了半分。
我心口微滞。
原来,萧晔从没有昏迷。
初见,我便已经入局。
怀中人的眼睛睁开。
眸色微沉,暗藏晦涩。
似震惊,又似有委屈之意。
你要杀我?
萧晔声音微哑,脸色极黑。
明明虚弱不堪,周遭却散发着凛然的寒意与威压。
大抵是看错了。
萧晔这种冷面修罗,大乾的战神,怎会委屈。
松开手,银簪落地。
我垂眸冷笑,怎敢,不过是小女见将军受伤躺在此处,心中害怕,想持簪防卫,不小心碰着了将军,还望将军勿怪。
我站起身,浅施一礼。
刑部尚书之女,谢琬,见过萧将军。
他挣扎着起身,想来拉我的手,却被我皱着眉躲开。
小女尚未婚配,将军莫失了分寸。
他愣了神。
眸中情绪交织复杂。
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萧晔轻笑,有些黯然,谢姑娘这般人物,原也会在意这些礼数。
我微微低下头,握紧了拳。
萧晔出身将军府。
老将军在沙场受了重伤,落下了病根,便由长子萧晔接过兵权。
凯旋之日,少年将军,骏马银甲,好不意气。
自然引来无数闺阁女子的爱慕。
我也没能免俗。
当年,我偶然间救了萧晔,独自一人将他拖回了家。
京中流言四起,皆是毁我名声之议。
父亲在殿前跪了许久。
才为我求来了这一纸婚约。
我欣喜万分,以为是天赐恩惠。
却不成想,是人家设下的天罗地网。
我后退一步,与他拉开些许距离。
若将军无碍,可在此处歇息片刻,谢琬这便去喊人来。
说话之际,萧晔已经站起了身。
黑眸微眯,透出凌厉。
谢姑娘就如此不情愿,同我呆在一处?
我嘴角微弯,露出浅笑。
将军怕是忘了,前几日圣旨已下,将军不日将尚昭阳长公主,将军大喜之日,谢琬必定携重礼来贺。
萧晔彻底黑了脸。
连带着看我的眼神都染上了几分怨愤。
外敌已清,战事已平。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萧晔,尚公主,便意味着交兵权。
没了我谢家这步棋,你们接下来,又该如何走。
没了兵权,你们还能拿什么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