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骗后的重逢一年前,我被江家千金雇去照顾她暂时失明的未婚夫。
现今,我被堵在海边小镇的某处墙角,气喘吁吁。
季行远,你就是个魔鬼!
男人欣赏着我羞恼的表情,凑近我耳边,声音低沉又暧昧:那颜欢小姐知道欺骗魔鬼的感情会是什么下场吗?
什,什么?
会被他,吃掉的。
1季行远怕打雷,我留下来陪他。
拿起手机,有条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江小姐:既然他明天就去治疗眼睛,你以后不用去他那了。
浴室门突然被打开,滚烫的热气一下子涌入房内。
轻雨,可以过来扶一下我吗?
我看向声音来源。
季行远站在朦胧水汽中,赤裸着上身,白色浴巾松松垮垮围在劲瘦的腰间,湿润发梢落下的水珠顺着他的胸膛、腹肌一路下滑至……啊,你,你怎么穿成这样!
我从美色中惊醒,失声尖叫。
他神色委屈:洗澡不都穿成这样吗?
我哑口无言,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你等着,我叫管家来。
他回家了。
那我叫男佣人。
他们都不在,今晚有你在,我给他们全放假了。
……可恶,怎么感觉被算计了。
季行远挑了下眉:轻雨,你这么害羞,以后我们结婚了怎么办?
……呵呵,激我也没用,跟你结婚的人可不会是我。
最终,我还是认命走过去,扶他坐在床边。
窗外炸开一个惊雷。
轻雨!
高大的身躯从背后拥住我。
衣服被打湿,肌肤隔着薄薄的衣料紧密相贴。
我感受到他身体传递过来的炙热温度,令人心悸。
我颤声开口:季……头顶的灯忽然闪了几下,滋啦一声灭掉了。
黑暗中,一切感官被无限放大。
轻雨……季行远把头埋进我的颈窝蹭了蹭。
他拨开我的发,一下又一下地轻吻着,酥酥麻麻的痒意顺着颈项传至心尖。
雨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
紊乱的心跳声震着我耳里的鼓膜,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我的。
轻雨,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他突然问道。
不待我回答,吻顺着脊背下滑。
偶尔有路过的车灯投来短暂的光明,墙上宛若亲密爱人相缠的影子一闪而过。
有什么隐秘的心思在黑暗中破土而出:我……头顶的灯猝不及防亮了起来。
我瞬间从欲望旋涡中逃离,猛地推开身后的人。
他无措地望着我,微微喘息,脸上还有未褪去的酡红。
我们不可以这样。
我慌张撂下一句话,转身去拿毛巾和吹风机。
2我本名叫颜欢,是个洗碗工。
可我的容貌和声音都与江家千金江轻雨极为相似。
于是被她雇去每天看望她失明的未婚夫,完成她父母对她的嘱托。
在一栋偏僻的郊外别墅,我第一次见到季行远。
屋内窗扉紧闭,一片昏暗。
唯一的亮光来源于我推开的这扇门。
可这点光根本化不开他眉间沉积的阴郁。
他垂眼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大半个身子隐在暗处,有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绝望孤寂感。
季……季总?
我小心翼翼开口。
他微微偏了下头,那双黑黢黢的眼睛恰好对上我的视线。
明明没有焦距,却无端勾起人深藏心底的恐惧。
我咽了咽口水。
他唇角浮起淡淡的嘲弄:江轻雨,你在害怕。
是的,我很害怕,可我没有退缩。
原因无它,江小姐开的条件太诱人了。
一天三千元呀。
这是我把双手泡得发胀发红,洗碗一个月都不一定能拿到的数目。
之后,我们就像两个经常相处的陌生人,相安无事。
直到两个月后,季行远继承人位置被家族剥夺,并给了他最讨厌的人——他的三叔季知舟。
季行远打算跳窗自杀。
我冲上去拽回了他,惊惧交加下,狠狠给了他一耳光。
季行远,你的命很贵的你知不知道,你死了我怎么办?
就算江轻雨放过我,季家也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他顶着红色巴掌印,懵懵地看向我的方向,随即猛地把脸埋进膝盖放声痛哭。
对不起,对不起,季总,要不您打回来吧?
我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侧。
他却摩挲下滑,勾住我的脖颈,将我带进他温热的怀中。
之后他跟我说了好多好多话,那是他第一次向我敞开心扉。
我曾经的朋友们再也没有联系我了,曾经追我的女生们现在对我避之不及,就连我的父母也不待见我,一看见我就哭……他带着鼻音的声音落在头顶,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我的长发。
只有轻雨你还在乎我。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轻雨?
我只犹豫了一瞬。
我会的。
毕竟再傻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刺激他。
他对我的表现很满意,轻笑一声,低头吻了下我的发顶。
不要骗我,轻雨,不然……他顿了一下,把嗓音压得又低又沉。
像是危险的警告,又像是虔诚的誓言——我永远也不会放过你。
我的心猛地沉入谷底,忍不住身体发颤。
别怕我。
他摸索着,轻抚上我的脸颊安慰。
事后,我意识到自己给江轻雨闯祸了,惶恐不安地向她汇报。
她毫不在意道:没关系,他现在已经是个被家族抛弃的废人了,你的工作结束了。
我目露不忍。
她看着我若有所思,颜欢,如果没有钱,你还愿意每天去看望他吗?
愿意的。
可我只是沉默。
江轻雨轻轻叹息了一下:继续吧,工资照发,直到我和他的婚约作废,或者……他重获光明。
3等忙完一切,把季行远安置在床上后,我重重舒了一口气。
快睡吧,已经很晚了。
他眨了眨眼:轻雨,一个人睡着好冷,你上来陪我吧。
……你在做梦!
见我不说话,他伸出一只手,摸索着牵住我的手,轻轻勾住指尖晃悠,轻雨,我们来聊聊天吧。
你想聊什么?
聊你喜欢吃什么食物,喜欢看什么电影,喜欢看什么书,喜欢听什么音乐……他滔滔不绝地说道,而我沉默地听着。
不可能告诉他这些的。
我不会让他知道属于颜欢的一切,而属于江轻雨的事我也一知半解。
我打断道:怎么光要聊我的事,我们聊聊你的吧。
他哑然失笑:轻雨,我的事你还有不知道的吗?
我再次说不出话。
是呀,这半年来的陪伴,他跟我讲了太多太多他的事。
我可能是这个世上除了他自己外最了解他的人。
轻雨,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长海市。
我下意识脱口而出,完蛋,我捂住嘴巴。
为什么?
呃……我思索着,后面跟江小姐说一声吧,于是斟酌开口:因为,听说那里也有一片没有回忆的海。
没有回忆的海啊……他喃喃道,声音低了下去:等我的眼睛治好了,我们一起去吧。
我不说话,只是望着地上被窗户切割出的菱形光影发呆。
良久,身畔传来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偏头一看,季行远闭着眼,唇角噙着笑,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月光洒了进来,落在他的眉宇间,鸦黑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翘起令人心动的弧度。
我呼吸微窒。
轻雨……陪我……男人不安地蹙了蹙眉。
世界一片寂静,他的声音轻得仿佛是我的绮梦。
我回过神来,抽出手,掌心处还残留有他的余温。
看了他最后一眼,轻手轻脚地离开。
4第二天醒来我开始收拾东西。
老旧电视机里播报着今天的新闻。
季式集团现任继承人季知舟终于从加拿大访学归来,正接受媒体采访。
我叠衣服的手一顿。
加拿大?
江小姐这半年经常去这里度假。
画面里志得意满的男人有着一张和季行远八分相似的脸。
只是相比于季行远因失明导致的沉静忧郁,他的气质更加狂傲和不可一世。
这次我的团队从国外学习到了新的生物工程技术,打算应用于我们季式投资的所有生物医药公司,不出意外,不,肯定会在医药界掀起一场新的技术革命。
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侄子季行远,大家都知道他被投了无名之毒,双眼失明、一蹶不振,作为他的叔叔我很痛心,我希望能研制出……好假啊。
我撇了撇嘴。
季行远跟我讲过他这位三叔和他年龄相差不大,都曾是继承人位置的强劲角逐者,因此两人一直水火不容。
我很快把东西收拾完毕。
剩下的就是把江小姐给我的手机寄回给她了。
我打开和季行远的聊天记录。
轻雨,我刚刚听到了一个鬼故事,好恐怖的,剩下的我们明天一起听吧。
自从看不见后,他爱上了听播客,还特别喜欢民俗轶事类,明明怕得要死还要听。
轻雨,我又想吃黑松露巴克斯了。
他特别喜欢这种蛋糕,还专门在某家蛋糕店定做,但管家觉得吃太多甜食不好,严格控制他的进食量,所以他总撒娇让我偷偷给他带。
轻雨,终于有一家医院同意给我做手术了,好开心,我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他虽然如同季知舟所说的消沉过,但早已重新开始寻求治疗,可手术难度过大,直到现在才有一家医院同意试一试。
轻雨,我突然好想你。
……我倒着时间,一条一条播放季行远曾发给我的语音。
听着他的语气从熟稔,到客气,再到冰冷。
就仿佛是在感受一场爱意的退潮。
季行远……我情不自禁唤道,声音含着哭腔。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早已泪流满面。
我手指颤抖着,删除了和他的所有聊天内容。
遇见他,是我扮演另一个人时的幸事。
很抱歉欺骗。
但今后,我要重新做回颜欢,做回我自己了。
5我来到了长海市。
应聘上了海边一个高档餐厅的洗碗工,一年时间内顺利从洗碗工当上了服务员。
但,靠的不是实力。
欢姐,这经济下滑也太严重了吧,又三周没开张了,我怀疑这个月的工资老板肯定又发不出来,我什么时候能存够钱买房啊?
我默默听着同事小雅的吐槽。
经济形势不好,大家都不愿意来这种场所消费,服务员们纷纷跳槽。
我和小雅两个人被迫兼职洗碗和上菜服务。
一听到买房,我瞬间怒气满满:有钱千万别买西城那块,气死我了,烂尾楼,把我资金全套住了,到现在都得租房住……小雅突然眼睛一亮,扯了扯我袖子,等会说欢姐,有客人来了。
门口一排风铃叮咚响。
我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回身一望,三个气质迥异的男人走进了大堂。
为首那人插着兜,姿态散漫。
窗外阳光正好,他也正当年少,眉眼间皆是桀骜。
下颌微微抬起,带着目空一切的傲气。
……季知舟?
不,我心脏骤缩,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里面没有空洞麻木,黑葡萄一般的瞳仁泛着玉一样的色泽。
他是治好了眼疾、重新找回自信的季行远!
6我缩在柜角。
小雅一把将我抓了起来,表情可怜兮兮:欢姐……我大惊:干什么,他们坐的那桌是你负责的区域!
可我不识字啊。
……我硬着头皮上前,根本不敢看季行远,粗着声音问:您好,请问要点什么菜?
在看菜单的是一个长发男子,他身旁的黄发男低头玩着手机。
长发男抬头看了我一眼,哟,是你。
我有些慌乱:啊?
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
长发男笑了笑,只是你刚才从季少进门就一直盯着他看,眼睛都看直了,怎么,对他有意思吗?
我愣了下,飞快地瞟了眼季行远。
他撑着脸望着窗外的大海,对我们的谈话毫无兴致,神色不复进门时的意气风发,有些许的忧伤。
我露出公式化的笑容,怎么可能,您说笑了。
快点快点,我都快饿死了。
黄发男不耐烦地把手机扔在桌上,仰靠住椅背,看见我时大惊失色。
江轻雨,你怎么在这里?!
季行远浑身一震,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地望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