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彭远征曹颖的女频言情小说《从认亲开始踏上权力巅峰彭远征曹颖完结版小说》,由网络作家“格鱼”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彭远征刚拐过街角正在等待红灯,黄大龙的美洲豹就呼啸而至,也不管红灯不红灯,挡不挡住别人的车行,将车横在彭远征面前,车也不熄火,跳下车来嘿嘿谄媚笑道,“彭公子,咋就说走就走了呢?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给小弟个面子,咱们去宵夜!”彭远征皱了皱眉,刚要说什么,身后有不少车辆被拥堵,喇叭摁得震天响。不少行人不满的目光都投射过来。彭远征无奈,只得一头钻进黄大龙的车里,低低道,“赶紧走,别给人家挡了道!”黄大龙哈哈笑着,“没问题,彭公子你坐稳了啊,咱这就走!”黄大龙猛踩油门,美洲豹噌地一声窜了出去,贴着马路牙子调了个头,吓得路边的一对青年情侣尖叫一声,旋即又高声大骂起来。宋果见黄大龙竟然把彭远征给拉了回来,难看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他上前去打开...
《从认亲开始踏上权力巅峰彭远征曹颖完结版小说》精彩片段
彭远征刚拐过街角正在等待红灯,黄大龙的美洲豹就呼啸而至,也不管红灯不红灯,挡不挡住别人的车行,将车横在彭远征面前,车也不熄火,跳下车来嘿嘿谄媚笑道,“彭公子,咋就说走就走了呢?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给小弟个面子,咱们去宵夜!”
彭远征皱了皱眉,刚要说什么,身后有不少车辆被拥堵,喇叭摁得震天响。不少行人不满的目光都投射过来。
彭远征无奈,只得一头钻进黄大龙的车里,低低道,“赶紧走,别给人家挡了道!”
黄大龙哈哈笑着,“没问题,彭公子你坐稳了啊,咱这就走!”
黄大龙猛踩油门,美洲豹噌地一声窜了出去,贴着马路牙子调了个头,吓得路边的一对青年情侣尖叫一声,旋即又高声大骂起来。
宋果见黄大龙竟然把彭远征给拉了回来,难看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他上前去打开车门,哈哈笑着上了车,“远征,走,咱们去唱唱歌喝喝啤酒——黄大龙,今天晚上你买单。”
“好咧。”黄大龙谄媚地笑着。他虽然是富商之子,但面对宋果这种极有身份的官宦公子哥儿,还是很有自卑感的。
别看他们黄家在新安市里有些能量,但如果得罪了市里的大人物,说垮也容易。
黄大龙的美洲豹只坐了三个人,宋果、彭远征和周大勇,周大勇坐副驾驶位置上。其他人则换乘李铭然的警车。
李铭然开车在前带路,两辆车奔驰在霓虹闪烁的长街上,不多时就在大海娱乐城的门口停下。大海娱乐城是黄家的产业之一,也是当前市里最大最繁华的夜总会,进出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的。
时下新安市的夜生活和娱乐业,虽然没有后世那么发达,但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气息早已十足了。
一排身穿黑色衬衣扎着领结的年轻男侍应,一排穿着开叉极高的大红旗袍的娇媚可人的女服务生,分列左右,见黄大龙陪着几个人过来,立即一起躬身道,“欢迎光临大海娱乐城!欢迎彭公子、宋公子,欢迎黄总!”
黄大龙在前引路,彭远征耐着性子和宋果说笑着缓步而入,李铭然和周大勇则紧随其后。
李铭然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奇光,他跟宋家有些远房亲戚关系,与宋果交往相处也非一日了,对宋果的性情非常了解。他知道宋果心高气傲,一般的官宦子弟和商贾子弟是看不上的。宋果能对彭远征做出这般折节下交的架势,只能说明彭远征大有来头。
浓妆艳抹的王娜带着那几个女人走在最后,她的脸上浮动着不可思议的神色。宋果是什么人她心里太清楚不过了,就连黄大龙这种财大气粗的阔少都要诚惶诚恐地逢迎着,可他竟然跟彭远征称兄道弟,还微微流露出几分明显的尊重,有主动结交之意——这……王娜一时间心里变得木然。
一行人进了大海娱乐城最大最豪华的一间包房,这是黄氏父子用来招待贵宾的房间,一般是不开放的。进了包房,宋果让黄大龙将所有的服务生和服务小姐撵走,只留下了那几个黄大龙再三暗暗强调是信杰企业员工并非小姐的女子。
李铭然和周大勇不置可否,宋果也不见得相信,但彭远征是相信的。在这一点上,黄大龙倒是没有撒谎。
他两世为人,看人极准。眼前这几个女子明显有些放不开,身上的气质也没有风尘气息,尤其是那个长相清秀有些羞怯的姑娘。况且,还有王娜在场。王娜固然拜金,固然是黄大龙的情人,以她机关公务员的身份,大概还不至于沦落烟花。
“来,上一打德国啤酒,然后再来两瓶马爹利。”黄大龙吩咐着,又让服务生上了一桌子的茶点和水果点心。
他嘿嘿笑着,“今天能邀请到两位公子大驾光临,黄某人感觉非常荣幸。来来来,你们几个去给两位公子、周科、李局倒酒,我敬大家一杯!”
那几个女子似乎也是豁出去了,红着脸坐在了彭远征、宋果四人的身边,毕恭毕敬地为四人倒酒,而王娜则坐在了黄大龙身边,显得有些拘谨。有彭远征这个熟人在场,尽管彭远征一直装作没有认出她来,但她还是放不开的。
那个长相清秀有些羞怯的姑娘默默地坐在彭远征身侧,探出纤纤玉手为他倒了一杯马爹利。彭远征扫了她一眼,笑笑,“谢谢。”
那姑娘脸更红了,低下了头去。
宋果显然早已习惯了这种场合,他大刺刺地坐在那里,微笑着举杯向彭远征邀饮道,“远征,来,咱们干一个!”
说完,他一饮而尽。
彭远征也笑着举杯一饮而尽。
……
……
悠扬的音乐声响起,几番热饮下来,众人都有了几分醉意。而黄大龙带来的这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显然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专门招待宋果这种贵宾的女公关,能歌善舞酒量还不小,在几个女子的劝酒和黄大龙时不时的插科打诨下,包房里的气氛顿时放松了下来。
黄大龙醉醺醺地抱着王娜翩翩起舞,昏暗的灯光下,他那双极不老实的手可劲地在王娜丰腴的臀部上揉捏着,眸子里的欲望之火越来越盛。
周大勇和李铭然也各自拥着一个女子跳着慢四。音乐的节奏骤然变得激昂澎湃起来,旋律明快的迪斯科舞曲响起,有了几分醉意的宋果也按捺不住,与他的女伴踏入了舞池。只是他的动作并不像其他几个人那么肆无忌惮,始终保持着一份难得的优雅和清醒。
彭远征没有参与,而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刚从桌上的烟盒里取出一根烟来,旁边啪地一声,他身旁那清秀的姑娘就摁起了一次性的打火机,给他点上。
“你叫什么名字?”彭远征吐出一个烟圈,俯身在她的耳边道。
她脸色越加的红润,低低道,“我叫童媛媛。”
“你在信杰企业工作?”
彭远征对蹦迪不怎么感兴趣,就索性坐在那里有意无意地跟童媛媛说着话,聊了起来。昏暗的灯光下,童媛媛那种清秀红润的脸蛋儿忽隐忽现,彭远征明显感觉到身旁女子的某种紧张和茫然情绪在渐渐地消散。
“彭公子,我敬您一杯酒。”童媛媛壮着胆子红着脸举杯邀饮,彭远征一怔,旋即笑着也举杯跟她碰了碰杯子,各自喝掉。
这样有些单调地互相喝了几杯啤酒,似乎是察觉出彭远征的无聊,童媛媛小声恭谨道,“我和您跳个舞吧。”
彭远征犹豫了一下,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拉起童媛媛轻柔而弹性的小手,两人进入了舞池,随着音乐慢慢起舞。
童媛媛微有些僵硬的手圈住彭远征的腰身,随着舞姿的起伏,整个娇柔的身子都渐渐靠在了他的怀里,而她那张稍稍有些青涩的臻首微垂着,有些不敢正视彭远征的眼睛。
孙萍心里大爽。
她在一旁添油加醋道,“朱部长,你是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得,就因为前面弄了那几个报道,得到了领导的表扬,可就开始翘起辫子来了,目中无人,连我这个科领导都不放在眼里。”
朱成容没有理会孙萍,却继续斥责彭远征道,“年少轻狂,不像样子。本来我还觉得你这个同志很有天分,基本功也很扎实,还专门交代老龚同志,要专门对你培养,把你列为咱们部里的后备干部人选,结果看来——”
“不堪造就!你好自为之吧——老龚,让他自己把稿子送到办公厅去,既然是薛书记点将,就让薛书记自己审吧。再说没有时间了,重写也来不及了。”
说完,朱成容拂袖而去。
“朱部长,慢走!”孙萍恭谨地一路将朱成容送出办公室,然后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昂首挺胸地就走了进来,好整以暇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竟然泡上一杯茶,哼起了红灯记的某段唱腔。
只是她五音不全,听起来非常刺耳。
马自有些不忿地瞪了孙萍一眼,有些惋惜地望着彭远征没有说话。王娜似是幸灾乐祸,也似是无动于衷,继续玩着她的传呼机。
龚翰林脸色不怎么好看,心里更多是失望。
对于彭远征,他本来寄予希望很大,准备将他培养成科里的业务骨干,然后他这个科长再安安稳稳清清闲闲干到退休,但现在看来,这小彭还是扶不上墙的刘阿斗啊!
关键时刻,竟然偷奸耍滑!简直让人无法原谅。
龚翰林认定彭远征是偷懒了,根本就没动脑子,完全是糊弄了一个讲话稿应付公事。
沉默了片刻,龚翰林拿起彭远征的稿子来,轻轻道,“时间也来不及了,小彭,你拿去给市委办公厅送去吧,看看薛书记会不会说啥!”
彭远征哦了一声,神色平静地拿着稿子,出了办公室向后面的市委办公厅小楼行去。
……
……
去市委办公厅那边送下稿子,彭远征讨了个巧,他没有给秘书一科的人,而是在办公厅那边转悠了一会,见市委常委、秘书长陈言兮的秘书刘丽从卫生间出来,就面带恭谨的笑容将稿子递了过去,“领导,我是宣传部新来的小彭,部领导让我来给薛书记送下午开会的讲话稿……”
彭远征一副新人初进机关茫然不知所措的架势,刘丽笑了,顺手接了过来,“你就是宣传部新闻科的小彭吧,刚才陈秘书长还提起这事儿,好了,你把稿子给我,我待会帮你转给陈秘书长!”
“谢谢领导,谢谢领导!”彭远征连连道谢,刘丽笑着点头,“不客气,你回去吧。”
从市委办公厅回来,彭远征脚步沉稳地往新闻科办公室走,这一路行来,发现宣传部其他几个科室部门的人员望见他,态度都有些诡异,原来一些跟他说话挺热乎的人,现在似乎都对他敬而远之。
彭远征心里暗暗冷笑,机关上的风向真是倒得无比迅猛。看起来,朱成容当众批评他的事儿已经在最短的时间里传遍了部里上下,原本年轻有为的新星彭远征一下子就变成了过街人人喊打的老鼠。
给市高官的稿子写砸了、工作偷奸耍滑被部领导当众批评,这些信息足以昭示着一个新人在机关的沉沦。
而中午在机关食堂吃饭的时候,众人的表现更加明显。研究室那几个之前见了他都要亲切地拍拍他肩膀然后勉励几句的“老前辈”,面对彭远征的打招呼,只是微微点头匆匆而过。
整个宣传部机关所在的用餐区域,彭远征一个人独占一张桌子,显得非常“凄凉”。
马自端着自己的饭盒走过来,坐下,叹了口气道,“兄弟,这回你可捅马蜂窝了。你也真是,给市委一把手写东西还不瞪起眼睛来,不管写好写不好,最起码态度要端正——得,这回被朱部长扣上了一顶大帽子,如果薛书记再不高兴,恐怕萧部长也会对你有些看法,这样一来,你在部里就有些难堪了。”
彭远征默然片刻,突然笑了,“马哥,我现在都成过街老鼠了,你还是离我远点吧,免得影响了你的前程!”
“狗屁的前程,我马自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这颗心是亮的……我怕什么?说实在的,我很是为你抱不平,你一个新来的同志,刚刚毕业走出校门,一连给你压这么重的担子,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马自压低声音道,“兄弟,哥哥劝你还是赶紧找找关系,离开部里算求,哪怕是到下面的局委办任何一个单位,也比在市委机关上熬着强……”
“到哪里都一样。”彭远征轻轻一叹,“我不走,况且我也没做错什么。稿子,我已经尽力写了。”
马自吃了一口饭,抬头望着彭远征摇摇头,“现在的问题是,不是你做错没做错的问题。分管领导明摆着对你有些偏见,再加上有人故意设套让你跳,又加上薛书记突然莫名其妙地点了你的名,这种种因素凑到一起——兄弟,听哥一句话,走吧,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也所谓人挪活树挪死,说不定换个单位,对你更好呢。”
彭远征知道马自是一番好意,而事实证明,在这宣传部机关里,像马自这种有几分热血和正义感的年轻人也不太多了。
彭远征笑笑,“谢谢马哥提醒,我明白了。”
马自叹息着埋头吃饭,两人再也无语。
马自这番话的确是心里话,在马自看来,就算是市高官薛新莱不说什么,在宣传部里,彭远征不受分管副部长待见,也是呆不长久的。与其让领导找机会将他发配出去,不如自己另行高就,还走得体面。
吃完饭,龚翰林在看书,王娜照旧不在,不知道去哪里的饭局应酬去了。
孙萍慢条斯理地从外边进来,扫了彭远征一眼,傲慢地翻着眼皮,表情严肃地摆了摆手道,“彭远征,你下午抓紧写个书面检讨,认真反省一下自己的问题,经科领导审阅后,给朱部长送过去。”
彭远征有些怒火上冲。
这泼妇真是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了。
他按捺住火气淡淡道,“孙科长,我没有做错什么,写什么检讨?”
“我周六才接到任务,只有两天的时间,三千字的讲话稿我按时完成了……加班也就罢了,总不成加班赶材料还成了毛病了?”
彭远征说着扫了龚翰林一眼。
龚翰林眉梢一挑,却是没有做声。
不反对,就算是表态了。
其实彭远征早就主意到那个名叫初丹的中文系大三女生,悄然跟随自己。而且,还不仅是她,她的身后还有几个鬼鬼祟祟的女孩,看样子像是初丹的同学。
彭远征慢慢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篮球馆门口有些昏黄的灯光下,初丹瘦削的背影被拉得极长。她垂着头轻轻走着,似是没有料到彭远征几个人会突然停下脚步,当她蓦然发现自己暗恋的彭学长那挺拔的身影就在眼前,这个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秀气而羞涩的女孩,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彭……彭师兄好。”女孩嗫嚅着道,都不敢抬头看彭远征的脸。
彭远征有些无奈地笑道,“你好,初丹。”
彭远征当初是在自习室里认识这个羞涩的女孩的,不过,他并不清楚,初丹为什么会暗恋上他,还曾经在他毕业前夕大胆表白过一次。以初丹这种女孩的性格,能做出主动表达感情的事儿,可想而知她下了多久的决心。
可彭远征对她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印象良好,觉得这女孩羞涩、善良,似乎还有些多愁善感,据说诗写得很好。
“找我吗?”
“嗯。”
“有事?”
“嗯。”
不论彭远征问什么,女孩都羞怯怯地答一个轻柔的“嗯”字,彭远征苦笑一声,“初丹,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彭远征就要转身而去。他对这个女孩没有任何感觉,也不想伤害她,而且两人日后再见的机会几乎等于零,不如就此别去,让自己的身影随着时间的推移彻底从她的记忆中淡去。
“彭师兄……你能不能等一等!”见彭远征要走,初丹有些急了,鼓足勇气大声道。
彭远征凝视着她,微微一笑,“有事你说,我听着呢。”
初丹慢慢向前走近了一步。
彭远征明显听得见她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声,看得出她非常紧张。
蓦然,任谁都没有想到,初丹竟然无比大胆地翘起脚跟来,飞速地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在彭远征脸颊上亲了一记,然后面若赤霞转身逃去。
女孩的嘴唇柔软而温暖,湿漉漉的一记香吻在彭远征的脸上留下了淡淡的印痕,他的浑身因为突然惊讶而变得僵硬起来。只是在她转身的瞬间,他看到了她眼角的两颗晶莹。
“加油!”
“初丹好样的!”
不远处爆发出一群女孩的哄笑声和鼓掌声,彭远征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有些尴尬地迎着冯倩茹几个人怪异的目光慢慢向前行去。
此时此刻,焦念波觉得自己这位师兄太牛了。
不仅追到了京华大学无数莘莘学子心目中的女神,还当着女神的面,被另外一个女孩主动亲吻。试问京华大学数千风骚五好青年,何人能比?
……
……
当晚还是冯倩茹请客,几个人在学校门口的一家酒店里吃了点东西,喝了几瓶啤酒算是庆祝。
散后,冯倩茹先行打了出租车离去,往前方的大转盘处转了一个圈,又绕回来,接上了慢慢溜达着的彭远征。
宋予珍不仅给彭远征收拾好了客房,还给他准备了一套换洗的内衣,让彭远征不禁有些汗颜。洗了个澡,在临睡之前,彭远征想了想还是主动去冯伯涛的书房向大伯道了一声晚安。
冯伯涛在书房看文件,笑着点了点头,嘱咐他不要拘束,一切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彭远征走后,宋予珍轻盈地走了进来,望着自己的丈夫,神色有些热切。
“远征这孩子真不错……伯涛,你说爸爸真的同意让他过继在咱们名下?”宋予珍显然是极为喜欢彭远征,轻轻问道。她没有儿子,女儿倩茹又是抱养的,虽然视若己出,但终归是一个遗憾。如今好了,彭远征是冯家的嫡亲血脉,有彭远征承欢在她和冯伯涛的膝下,她焉能不欢喜。
冯伯涛微微笑着点点头,“爸爸是这样说的。而且——爸爸的意思,我估摸着是想让倩茹和远征这孩子亲上加亲……”
宋予珍大为欢喜,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这样是最好啊,倩茹跟远征这孩子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很有夫妻相的——都是咱们的孩子,这多好呀!”
但宋予珍说着突然脸色一变,压低声音道,“伯涛,可这样一来,远征的身份岂不是永远不能公开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冯伯涛就摘下眼镜凝重地点了点头,“对外是我冯家的孙女婿,对内是冯家的长孙——这就是老爷子真正的安排。虽然老爷子没有说到口上,但我能猜出他老人家的意思。”
“这是为什么?”
“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风波吧。”冯伯涛摆了摆手道,“当然,也不排除日后老爷子会改变主意。况且,远征这孩子跟倩茹能不能走到一起,还要看她们的缘分,我们也不能强求。”
“倩茹她——如果不捅破这层窗户纸,她会一直当远征这孩子是哥哥的。”宋予珍轻轻一叹,“老爷子这样安排,不是逼着我们跟倩茹说明真相,我担心倩茹这孩子受不了这个打击。”
“予珍,你以为倩茹当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这孩子从小聪明乖巧,据我看来,她应该在上高中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不是我们的亲生骨肉……不过,我们打小养起来的孩子,跟亲生的还有什么区别?”
冯伯涛也微微有些感慨。
宋予珍一怔,皱眉道,“肯定又是伯林媳妇那张嘴把不住门,真是气死人了!”
“算了,倩茹早晚都要知道,早几天知道也没什么不好。她上高二的时候,成绩有些下降,就是因为情绪有些波动——我当时单独跟她谈了一次,告诉她,她永远都是我们唯一疼爱的女儿、掌上明珠,不会有任何变化!从那以后她就转过弯来了……”冯伯涛点起一根烟,长长地吐出一个烟圈。
“说实话,老爷子对远征这孩子还是寄予厚望的。他想把倩茹给了远征,实际上是想弥补心里对老二的亏欠。哎,老二命不济,过世太早,要不然,我们兄弟三个在,老爷子和老太太该是多么欢喜!”
宋予珍也是幽幽一叹。
夫妻两个在书房里聊了会私密的话儿,也就归房安歇了。路过冯倩茹房间的时候,宋予珍又习惯性地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准备看女儿睡熟了没有,不料进去之后却发现,冯倩茹正默然躺在床上,凝视着天花板,不知道想什么想得出神。
“倩茹,怎么还不睡?”
冯倩茹长出了一口气,吐了吐舌头嗔道,“妈,你吓死我了!”
“想什么呢?今天的演出不是很成功吗?真是没想到,远征这孩子还会打太极拳!”宋予珍怜惜地捏了捏冯倩茹的脸颊,“天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妈……”
冯倩茹欲言又止。
宋予珍看着她,柔声道,“有心事?跟妈说一说?”
宋果从李铭然那里得到消息,沉默了良久,才开车去了市委机关大院,直接进了自己父亲的办公室。
“爸,刚才新安分局的李铭然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彭远征母亲车祸的肇事者……”宋果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宋炳南打断了。
“李铭然?他找你干什么?这事他应该跟小彭同志说才是!”宋炳南皱了皱眉,脸色微微有些阴沉,他身居高位洞悉官场世情,儿子一开口,他马上就判断出来,李铭然有利用宋果的嫌疑。
宋果一怔。他跟彭远征交好接近,一开始确实是父亲的安排,但两人真正接触上却是一见投缘,很投脾气,宋果此刻是真心实意拿彭远征当朋友处的。朋友有事,他自然不会坐视。
“你说吧,肇事者是什么人?”宋炳南沉吟了片刻,轻轻道。
“肇事车辆是市农业局的,据说开车的人应该是张承业的儿子张凯……”
宋炳南拍了拍桌案,恼火道,“公车私用,还肇事逃逸,这个张承业,我看是干到头了!”
“你去给李铭然说,让他顶住压力办案就是,依法办案,怕什么怕?不要说韩疆平,就算是市局的古达春,也不能知法犯法!”宋炳南挥了挥手,“如果李铭然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他还能做什么?”
宋果犹豫了一下,轻轻提醒道,“爸,张承业是孟副市长的舅子,张凯是孟强老婆张美琪的亲侄子……这事儿,恐怕李铭然搞不定。您看,是不是您出面给市局打个招呼?”
宋炳南眉梢猛然一挑。
“孟强的内侄就可以逍遥法外了?我不相信孟强会纵容包庇。宋果,你跟彭远征直说就是,让他按照程序有理有据地向公安机关提出诉求,要求分局立案处理!要相信公安机关,要相信法律!”宋炳南缓缓道,摆了摆手,“你去吧,我一会还要开个会。”
宋炳南不肯出面,宋果不由有些失望,但旋即又醒悟过来,自己父亲似乎颇有深意。
宋炳南的话半真半假。他不愿意出面不是想要袖手旁观,而是觉得彭远征站在理上,他背后又是京城的冯家,这点小事怎么可能搞不定。
当然,同时也是怀着想看看京城的冯家会不会因此而插手的心思。如果冯家介入进来,这说明彭远征跟冯家的关系远远比他想象中的更紧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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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一点多,宋予珍母女带车来了新安市,直接去了新安市中心医院。
彭远征静静地站在病房门外,透过窗户观望着奉命而来的伯母宋予珍和冯倩茹跟母亲孟霖进行“正式谈话”,捅破自己身世的窗户纸。
彭远征不知道宋予珍是怎么跟孟霖说的,但他明显看到自己母亲脸上浮动着的那种不可思议和无比震惊的表情,然后是如释重负的坦然。
半个小时后,孟霖的情绪渐渐平稳了下来。冯倩茹走出病房,微笑着向彭远征招了招手,“远征哥,我妈和婶子让你进去。”
彭远征定了定神,进了病房,有些回避了母亲嗔怪的眼神。他知道,母亲肯定是怪他一切都瞒着她。要不是突然出了车祸,引起了一系列的事情,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宋予珍笑笑,“远征啊,你爷爷和大伯让我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看看你愿不愿意去京城……只要你点头,你大伯马上就替你办妥,然后咱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
彭远征沉默了一会,缓缓抬头望着自己母亲,轻轻道,“妈,您的意思呢?”
孟霖笑笑,柔声道,“妈听你的。”
母子两人目光交汇间,都从对方眼眸中读到了想要的东西。彭远征心里明白,这事儿对母亲来说太突然,她不太愿意去京城定居,因为京城和京城的冯家,对她来说,太陌生太高深,丈夫又不在人世,自己娘俩进了冯家……结果如何,她也说不清楚。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对儿子是好事。有了冯家的遮蔽,儿子日后就有了一个美好的前程,彻底改变了命运。所以,她将选择权交给了儿子,只要儿子愿意,她怎么样都成。
“伯母,我暂时来说,还是想留在新安。其实我们娘俩去不去京城住,都没有什么关系,我始终都是爷爷的孙子,身上流淌着冯家的血脉……请爷爷放心,我不会给冯家丢脸的。”彭远征转头望向宋予珍,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宋予珍脸上的笑容一凝,她没有想到彭远征竟会拒绝。
彭远征的态度平和而坚定。
去京城认祖归宗,对于他来说,顶多是京城的权贵子弟圈里又多了一个外来者,虽然一切都可以在冯家这棵大树下乘凉并享受其成,但同样也是跳进了一个束缚之中,处处都要接受冯家的安排,失去了人生的自主。
他还是愿意凭借自己的力量去谋求一个理想的前程。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如今有了冯家第三代这层暗中的身份,他对前途更是充满了信心。当然,潜意识里,他还是不希望被冯老爷子和冯家人看轻,他至今还清晰地记得那一晚他跟冯老的谈话,爷爷的良苦用心和意味深长都萦绕在他的脑际。
“哎……你这孩子……”宋予珍叹了口气,“难怪你大伯说你个性坚强,很有主见,不会接受家里的安排。算了,既然你不愿意,我这就跟你大伯商量商量。”
宋予珍出了病房,去给冯伯涛打电话。
夫妻两个在电话里沟通了良久,又跟冯老和冯老太太汇报,最后还是老爷子拍板,尊重彭远征的意见。但是提出,让宋予珍过几天把孟霖接到京城来休养一段时间,同时也把彭远征父亲的骨灰起到京城来安葬。
至于孟霖的工作,冯伯涛就做主了,就不留在机械厂了。以冯家的能量,让孟霖继续留岗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冯伯涛觉得一个企业没啥可留恋的。不如调动一下,安排在一个比较清闲的事业单位。毕竟孟霖也这么大年纪了,再工作几年也该正式退休了。
……
……
宋果赶来医院的时候,在医院楼下遇到了彭远征和宋予珍母女。
宋予珍穿着体面气质雍容华贵,一看就是高门大户的贵妇。宋果眼睁睁地看着彭远征送宋予珍母女向一辆挂着京城卫戍区军队牌照的越野车走去,心头的震撼感越重。
彭远征果然来头不小。
宋果眼珠子一转,笑着大老远就扬手招呼道,“远征!”
宋予珍母女定好了酒店,要去酒店先住下。因为要迁移彭远征骨灰和带孟霖进京诊病疗养,她们还要在新安市呆几天。
彭远征送宋予珍和冯倩茹出来,听到有人呼喊,扭头见是宋果,也就笑着回了一句,“宋果,你怎么来了?”
彭远征按照张老和郑老的意思,在疗养院里住了五天,当然他来之前,已经给新安的龚翰林打电话请过假了,说是有些急事要处理。
这五天的时间里,彭远征跟七八个老领导相处地极为融洽,尤其是张老和郑老,对他印象极佳。
在这些老领导看来,这个年轻人不仅太极拳上有极深的造诣,个人素养和品性也很是出众。不说别的,单单是这份不卑不亢的气度,就不是普通年轻人能及的。
而事实上,面对他们这种层面的中央领导干部,就算是他们身边的工作人员,都时时会有些恭谨不安。
五天的太极拳指导经历,对于彭远征来说,事出突然又纯属偶然。不过,他也没有想到,这五天的生活,竟然对他日后的宦海道路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周五下午,彭远征要离开了。
中午的时候,张老几个人专门让餐厅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算是给彭远征送行了。
临别之际,老领导们分别送了彭远征一些小礼物。说是小礼物,可以他们的身份,出手的东西自然也不同凡响了。
张老送的是一幅亲笔写的书法,八个刚劲有力的大字:厚德载物、自强不息。张老的书法雄浑有力,气象万千,这是他早上现写的,专门为彭远征写的。
郑老送了一瓶茅台酒,其他几个老领导有的送折扇,有的送钢笔,还有的送了一对流光溢彩的琉璃球。
当然,对于彭远征来说,最珍贵的礼物还是他与老领导们的一张形态亲密的合影。
以这些老领导的身份而言,如果不是对彭远征欣赏到了一定的程度,是绝不会轻易送亲笔书法和合影的。彭远征跟老领导们合影的时候,不知道让多少疗养院的工作人员艳羡嫉妒。他们在这里工作多年了,也从来没有机会跟老领导合影留念,就不用说获得老领导亲自送的礼物了。
彭远征乘车离去,名山疗养院的大门缓缓闭上,里面与外面似乎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回到冯伯涛家,冯伯涛已经等候在书房里多时了。
冯伯涛仔仔细细地询问了彭远征在名山疗养院的情况,得知老领导们都送了他一些小礼物,尤其是曾经做过全国人大副委员长的张老还送了亲笔书法,不禁吃了一惊。
他沉吟良久,点点头道,“嗯,远征,你做得很好。看来,老领导们对你都很满意。不过,老领导们虽然都送了你礼物,但你还是不要在外边张扬为好。去名山疗养院的事儿,我看就不要跟外人说了,说出去也没什么意义。”
冯伯涛这话显然是担心彭远征会拿着中央老领导们送的礼物和书法合影什么的,到处去显摆招摇。在冯伯涛看来,彭远征再沉稳,也还是20多岁的年轻人,一个出身底层的年轻人能有机会跟这么多昔日显赫一时的中央老领导相处,还获得了礼物,一朝得意忘形也是有可能的。
一旦彭远征在外边显摆,对他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第一个不满的,肯定是他的爷爷冯老爷子。
彭远征微微一笑,“大伯,您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的。”
冯伯涛长出了一口气,微笑着拍了拍彭远征的肩膀,“嗯,这样很好。你先出去吧,我再看会文件,等你伯母做好饭,我们一起吃饭。”
冯伯涛想想也是。彭远征连自己的真实身份——冯老的嫡亲孙子,这种事儿都能沉得住气,不对外泄露一丝半点,张老他们送的这点礼物,在名山疗养院这段短暂的太极拳指导经历,对他来说大概也不算什么,没有什么好张扬的。
望着彭远征离开的挺拔背影,冯伯涛暗暗点了点头。
冯老最喜欢和最欣赏的就是彭远征的心性,沉稳有度不卑不亢知道进退,一点都不小家子气,而他也是如此。
……
……
明天就是周六了,宋予珍和冯伯涛两口子本来想让彭远征再住一天,周日早上再走,但当天下午,彭远征就接到了龚翰林的紧急传呼,汉显传呼机上龚翰林的留言是“马上回电”,他也不敢怠慢,立即用冯家的座机打了过去。
“龚科长,我是彭远征。”
“远征啊,你的事处理得咋样了?”电话那头,龚翰林的声音微微有些急促。
“呵呵,龚科长,我基本上处理完了,您有啥指示就直接说吧。”
“科里倒是没啥工作,但是就在刚才,朱部长给我打了电话,说是市委薛书记安排下来——下周一市里召开推进第三产业工作大会,薛书记对市委办公厅秘书科拟定的讲话稿不太满意,点名让你来写,说是你熟悉情况,又刚做了关于第三产业的系列报道,轻车熟路的。”
“我也跟朱部长说了,你是新来的同志,也没有给领导写讲话稿的经验,但朱部长说了,材料都是一通百通的东西……总之,领导交代下来了,紧急任务,你得马上赶回来。”
彭远征轻轻点头,“好的,龚科长,我明天一早就往回赶。”
“时间比较急了,你回来之后马上去办公室,我下午在办公室等你,跟你谈谈稿子的问题。”
跟彭远征交代完,龚翰林就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彭远征长出了一口气。市高官点名写材料,这当然意味着市委主要领导的某种赏识,但这种紧急任务对彭远征这种初入官场的年轻人来说,也隐喻着相当大的风险。
要知道,领导讲话稿不是一般的材料,其质量的高低,在某种程度上取决于领导本人的喜好。若是行文风格领导喜欢,又说出了领导想说的话,那自然是好的;可反过来说,如果领导不喜欢这种风格,纵然你文辞华丽逻辑缜密,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一旦这个讲话稿写砸了,彭远征前面所作出的所有努力,都要付之东流。市委薛书记会由此产生某种“不过如此”或者“言过其实”的印象,对他未来的仕途进步非常不利。
更重要的是,薛书记是否了办公厅的稿子,点名要他来写。这意味着,稿子写不好,薛书记不满意;可稿子写好了,显然又会得罪办公厅秘书科的某些人。
想到这里,彭远征的脸色就有些凝重。
对于马自的抱打不平,彭远征默然不语。
作为一个科里刚来的新人,纵然心里对孙萍的排挤和刁难有所不满,他也不能表现出来。人前不能,人后也自是少说为妙。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即可,没有必要要挂在嘴皮上。
此刻彭远征考虑的是孙萍为什么会对他这种态度。
思来想去,觉得这背后定有缘故。
至于这个材料,彭远征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他前世在区政府办公室干了十多年的材料小吏,文笔千锤百炼,对于行政系统的行文思路和各种条条框框、各种忌讳都耳熟能详,这么一个关于第三产业的稿子,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彭远征低头看材料,梳理思路。
王娜却悄然凑了过来,趴在他的办公桌上嘻嘻笑道,“小彭啊,要不要姐姐帮你一把?”
“姐跟你说啊,那老娘们有提前进入更年期的迹象,你别太当回事了。你刚来,写不出来稿子也是正常,老龚不会说什么的。你倒是要小心那老娘们在朱部长那里说你的坏话。”
王娜压低声音道。
“呵呵,谢谢王姐,我自己学着写写吧,总得有个开始不是?”彭远征笑着回应,却没有接王娜对孙萍的腹诽话茬。他知道王娜所说的“朱部长”是宣传部分管新闻科的副部长朱成容,很显然,孙萍跟朱部长关系比较近。
彭远征马上意识过来,这大概也是龚翰林对孙萍包容三分的一个重要因素。
他同时也明白,王娜帮忙是假,挑唆他跟孙萍起冲突是真,也算是居心叵测了。这小娘们也不是个善茬儿——他暗暗道,低下头继续看材料。
这个时候,宣传部会议室里,朱成容正召集龚翰林和孙萍开会,议题是研究最近的舆论宣传重点,定下了几个比较大的课题。孙萍让彭远征接手的关于第三产业方面的稿子,就是其中之一。
龚翰林本想趁这个机会,跟朱部长提一提,从日报社抽调一个业务能力强的记者来完成第三产业的稿子,在他看来,彭远征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无论如何也写不了这种大材料。
可他还没有提出自己的建议,却听孙萍向朱成容笑道,“朱部长,我们科里刚来的那个京华大学的高材生,我把第三产业的稿子交给他了,让他锻炼锻炼,同时也让领导看看他的基本功怎么样。在我们这种业务科室工作,没有两把刷子,怎么成?”
其实孙萍还想说,科里以前进来的两个年轻人,马自和王娜,本身就是半吊子,业务能力很弱。若是刚来的这个再这样,新闻科的活就得全靠她和龚翰林这种老同志来干了。
朱成容一怔,旋即淡淡道,“刚毕业的学生,我看够呛。罢了,先试试吧,不行再说。”
“业务部门,不能这样随便安排人,过两天我得跟组织部的人说说,不要什么人都往宣传部塞!”
朱成容的口气有些不咸不淡的。
龚翰林心头一缩,知道这一次彭远征进新闻科,组织部方面没有事先跟朱成容这个分管领导通气,朱成容心里并不舒服。相应地,就对彭远征有些隐隐的排斥。
想到这里,龚翰林不禁为彭远征默哀。上头有朱成容的不待见,科里有孙萍的刁难,彭远征想要在宣传部站住脚,很难了。
龚翰林和孙萍一前一后往科里走。
在走廊上遇到了从卫生间刚回来的彭远征。彭远征笑着向两人打招呼道,“龚科长,孙科长!”
孙萍扫了他一眼,矜持着微微点头,龚翰林则微笑,主动探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孙萍坐回办公室里,又继续开始打毛衣。马自低头不知道在摆弄什么材料,而王娜照旧是BP机时而响起,不断回着电话。
如此几次三番,孙萍终于忍不住了。
她猛然抬头怒视着王娜,低低斥责道,“王娜,我们这里是办公室,不是俱乐部!大家都在工作,你不住地打什么电话?”
孙萍爆发,让科里的人包括彭远征在内都感觉有些突然,都抬头来望着她。
本来她是副科长,说两句王娜不吭声也就算了。但王娜也不是什么善茬,她一向跟孙萍不怎么对付,闻言就立即冷笑道,“哎哟喂,我打几个电话就影响工作了?装什么装啊,老娘就不相信了,我打电话还能影响你打毛衣了!”
孙萍勃然大怒,摔下手里的毛衣,站起身来指着王娜大声道,“说说你,你还有理了?你说你一个小年轻,上班不好好工作,整天搞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老龚,你倒是管不管?你要不管,我可要给分管领导汇报了!”
龚翰林皱了皱眉。
王娜也砰地一拍桌子,“少拿领导来吓唬人。好,咱们就去领导那里评评理,你上班打毛衣就行,我打个电话就不行了?凭什么你上班可以打毛衣,我就不能打几个电话?什么毛病这是!”
见两人越吵越凶,龚翰林无奈地拍了拍桌子,沉声道,“都闭嘴吧,上班时间,吵吵嚷嚷,不怕让其他科室笑话。老孙你坐下,小王,不是我说你,你就少打几个电话成不成?”
孙萍气愤愤地坐下,气得嘴角都在哆嗦。王娜身后有人,她拿王娜没有办法。
王娜也撇了撇嘴,径自坐下。
这显然不是两人第一次起冲突了,马自早已司空见惯。他向彭远征挤了挤眼睛,彭远征笑了笑,刚要低头继续看材料,却听孙萍横眉怒目冲着他道,“你笑什么?好好写你的材料!”
彭远征眉头猛然一皱,心道你是不是有病啊,老子刚来一天,就成了你的出气筒了?你不敢惹王娜那小娘皮,就把火气往老子身上撒?当真以为老子好欺负吗?!
彭远征是那种遇柔则柔遇刚则刚的人,他固然低调,却不可能任人欺压。况且,孙萍这种女人,若是一味忍让,日后她一定会得寸进尺。
一念及此,彭远征冷冷一笑,抬头望着孙萍淡淡道,“孙科长,我笑笑也不行了?我哪里做得不到位、不妥当,还请孙科长指出来,有错的话,我一定改正。”
孙萍没想到,新来的一个学生也敢跟她顶嘴了,副科长的威严何在。不由怒火中烧,腾地一下站起身,指着彭远征就发作起来。
曹大鹏是新安机械厂的党高官,也是这一次厂减员增效领导小组组长,全面负责裁人分流工作。也就是说,新安机械厂第一波的下岗——机关上的职工,谁下岗谁上岗,全部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不过,这看上去大权在握,实际上却不是什么好差事,因为要得罪人。
国有企业施行厂长(经理)负责制,党高官主抓党务、精神文明建设和思想政治工作。主管单位省机械工业局领导点名让曹大鹏主持裁人工作,曹大鹏尽管心不甘情不愿,却也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上马。
其实裁人的计划早在二个月前就有了,厂党委为此专门开了两次专题会议研究部署。具体裁谁留谁,每个部门留几个人,早就有了预案。
为了最大限度地避免职工思想波动,造成混乱动荡,厂领导层定的是先拿老职工开刀,到了正式退休年龄的一概退休,不到点的稍稍补偿几个钱强制要求提前离岗。当然,具体的操作中,也肯定要兼顾关系户。
换言之,年龄大的职工和没有关系没有靠山的职工,首先在裁撤之列。
孟霖是厂财务处的老职工了,干了20多年的出纳,兢兢业业,业务能力很强。
上午厂里开了动员会,宣布了减员增效方案和机构重新设置人员竞争上岗的方案,根据方案,孟霖所在的财务处只能留6个人,不包括处长和副处长。而在财务处里,年龄最大的就是孟霖,其他多为三十多岁和最近几年刚进厂的小年轻。
所以,看到厂里的方案,孟霖心里就凉了半截,知道自己被下岗的命运很难逆转了。
其实她距离正式退休还有两三年,领些补偿金下了也就下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她考虑到儿子刚参加工作,马上就要面临着成家立业,事事都需要花钱,如果自己下岗失业没了收入,家里的经济状况会更不好。
所以,她还是厚着面皮跑去曹大鹏的办公室,跟曹大鹏央求可不可以缓二年再离岗。
曹大鹏当然不会答应,一来是孟霖现实条件就摆在这里,是属于铁定被裁的人员;二来孟霖一个寡妇娘们,背后没有背景,他也犯不上为她开这个口子。
曹大鹏很不耐烦地公事公办地把厂里的政策给孟霖讲了一遍,表明了坚定的态度。同时指出,像孟霖这样的老同志,又是党员,理应要积极响应党委的号召,主动离岗,为普通老职工起带头作用。
所谓顾大局识大体的废话,曹大鹏说了一大通。孟霖一看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心里虽然失望,但却还是咬牙承受了下来,答应离岗。
孟霖一边琢磨着下岗后怎么再去找个工作,为儿子将来结婚成家攒点钱,一边就回了家。回到家里,见儿子已经把饭菜做好,只等着她吃饭,不由眼圈一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这么多年了,支撑她的精神支柱就是儿子的听话、懂事和长出息,母子俩相依为命熬过了最艰难的岁月。但作为母亲,没有给儿子一个富足的经济条件,甚至想到家里将来连给儿子订婚的钱都拿不出来,她心里又无比的难过和愧疚。
见母亲神态不对,彭远征大惊。他一把抓住孟霖的手急急道,“妈,您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孟霖秀美的刻画着明显鱼尾纹的眸子里滚落两颗晶莹的泪珠,她别过头去黯然道,“远征,妈妈没用,妈妈下岗了……”
彭远征长出了一口气,也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是什么事儿,下岗而已——新安机械厂与国内其他国企并无任何不同,全国性的下岗风潮当然也躲不过,以母亲这个年纪,下岗几乎是必然的。
“妈,不就是下岗吗?有什么好难过的!我本来就说您年纪大了,早就该离岗享享福了。您放心吧,我已经工作了,再说我还有别的挣钱门路,以后您就安心在家养着,空了就出去跳跳舞健健身,一切有我呢!”
彭远征握着母亲的手,柔声安慰着。
孟霖叹了口气,“儿子呀,妈还年轻,怎么能就这样闲着。算了,下岗就下岗吧,大势所趋,也不是妈一个人,妈也认了。等过两天,妈再出去找份活干。”
“妈,我坚决反对!您就安心在家享清福,挣钱的事儿交给我!再说咱们家也没什么大事,我的工资够咱们娘俩花了。”
孟霖听出了儿子的坚决和孝心,欣慰地笑了笑,心里虽然自有主见,但却没有再跟儿子“唱对台戏”。
……
……
第二天一早,萧瑟的秋风呼啸而起,马路上漫天的黄叶飞舞着,却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有些寒意。新安市是北方城市,进入深秋时节,气温就很低了,大概在零上七八度的样子。
等儿子上了班,孟霖就裹着风衣去厂里办公室收拾东西,顺便办手续。她是一个非常矜持自尊的女人,骨子里自然有一份骄傲,既然已经决定了要离岗,就绝不会拖泥带水,让领导和同事看轻了自己。
但到了厂里进了办公室,她才蓦然发现,自己似乎被刷了。
说是财务处只留六个职工,但刚刚一夜的时间,她还没有办完手续真正离岗,财务处就来了一个新人。原供销处的大老孙,已经搬着东西来了财务处办公室,只待孟霖离开她便立即顶岗。
大老孙虽然比孟霖年轻四五岁,但应该也在被裁撤之列。既然人家没有下岗,不过是打着分流的名义从供销转到了财务,说明人家背后有人,而且做了工作。
孟霖非常生气。
立即去了处长办公室讨个说法,但财务处长老李也无言以对,只是可劲地说这是领导上安排下来的,要她有意见就去找曹书记。
孟霖就去了曹大鹏的办公室。她赶去曹大鹏办公室的时候,曹大鹏正笑吟吟地不知在接着谁的电话,看他的表情和神态,估计八成是来自于上层的为哪一位职工而来的说情电话。
厂里要下岗,自然人心惶惶,同时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关系的立即找关系,而没有关系的自然也就只能坐以待毙,听天由命。从昨天上午开始,曹大鹏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个不停,曹大鹏推了一些,敷衍了一些,但终归还是有些关系硬他也不能不给面子。
大老孙就是其中一个。市里某位副市长专门为她打电话说情,曹大鹏想想也就答应下来。
“曹书记!”孟霖轻轻道。
一看到孟霖,曹大鹏的脸色就立即阴沉了下来。他有些不耐地抬头望着孟霖,淡淡道,“孟霖同志,昨天我代表厂党委跟你正式谈过话了。裁员增效,这不是我们一个厂要做的事情,而是全国范围内都在做;而且,年纪偏大的同志首先离岗,这也是厂党委会上定下来的决策。你作为党员,又是老同志,可不能带头不服从党委的决定!”
冯远华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超乎他年龄的老成世故而又带有几分狡黠的笑容。
“妈,您如果真要做点什么,儿子我呐就给您出个主意。您呢,带上钱去找找那小子,他不是要卖玉佩吗?他要多少钱,咱们给!同时,再给他一笔钱,让他赶紧回老家去,有多远走多远!”
“只要他手里没了东西,还怎么认亲?我爷爷又怎么会认他?这种乡下小子,我琢磨着您如果舍得出钱,让他干什么都成。再说他也不知道背后有老冯家这门亲,还不好糊弄?”
“还是我儿子聪明!”张岚眼前一亮,眉开眼笑。
冯伯林有些恼火地瞪着自己的儿子,轻斥道,“你们娘俩可别乱来,要让老爷子知道,那可不得了。
况且,若真是老二的孩子,明知他是冯家的血脉还不认他,也太亏了这孩子!”
“爸爸,多给些钱,补偿一下就是了。再说以后咱们家也可以暗中资助他和他母亲的,这样也不算亏了他嘛。
当然,我只是提一个建议,具体该怎么做还是您和我妈拿主意——嘿嘿。”
说完,冯远华转身就走。
冯远华不会再说什么了。所谓点到为止,接下来,就需要他母亲张岚去临场发挥了。
他出身于红色高门之中,生长在高层后代的圈子里,远远比同龄人更成熟,更精于权谋之道,这是从小耳濡目染的结果。
冯远华真是太了解他的母亲张岚了。
这种事情,父亲冯伯林肯定是不会去做的,冯伯林虽有些自私,但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还能坚持原则,只有母亲会做。
而话说,也只有张岚做起来比较合适,万一将来事情败露被捅到老爷子那里,至多是儿媳妇的不懂事,也给冯伯林父子留下了一定的回旋余地。
张岚当天下午就找上了彭远征。
以张岚冯家儿媳妇的身份和影响力,她既然知道彭远征是京华大学中文系91届的毕业生,想要打听出来彭远征有王彪这么一个铁哥们并找到王彪的家,也并不太难。
王彪家楼下,当彭远征第一眼看到一辆黑色红旗轿车边上站着的衣着体面风姿绰约气质不凡的中年女子时,心里立即浮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大步走了过去。
从他出现在楼下开始,张岚就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
“请问您是张岚女士吗?我是彭远征,您找我?”彭远征立即开口问道,心里却在猜测着这个不速之客的身份。
“呵呵,小彭啊,我听冯教授说,你手里有块前清的玉佩要卖?走吧,咱们找个地方谈谈。”
张岚说着,就主动打开了小轿车的后门,热情的邀请彭远征上车。
彭远征微微后退一步,摇了摇头,又点点头道,“倒是不假——您有事吗?有事就请直说吧。”
张岚没想到彭远征会不肯上车,勉强一笑道,“呵呵,那我们出去走走?我想买你那块玉佩……”
说着,张岚主动向小区外边行去,彭远征眉宇间浮起一抹肃然,也跟了上去。
在王彪家所在的小区之外,马路对面的一家冷饮店里,彭远征与张岚对面而坐,却是各怀心思。
“小彭啊,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是做收藏和古董生意的,你那枚玉佩还有证明玉佩来路的文书,我都要了——我可以给你一个高价,任何人都不可能给你的高价。”
张岚微微笑着,取过自己带着的小型密码箱,打开,推了过去,里面装满了一摞一摞的现金。
“这是10万!够不够?如果不够,咱们还可以再商量商量!”
彭远征目光一凝。
心头那个大大的问号,在见到这一密码箱钞票的同时,瞬间转化为了一个感叹号。
他几乎可以断定,这女人一定是冯家的人了。
她要收买自己手里的玉佩和文书,显然是要阻拦他跟冯老认亲。这其中究竟意味着一些什么,他不得而知,但却察觉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彭远征低头思量着,他的神态落入张岚眼中,却是被金钱打动了。
在这个九十年代初,十万块绝对是一个比较巨大的数额,相当于十个万元户的身家。
而事实上,纵然是冯伯林两口子也拿不出这么多现金来,这还是她从做生意的娘家哥哥那里临时借的。
张岚不相信,就凭一个生长在小地方的苦孩子,能抵御住这么一笔巨款的诱惑。
张岚很是自信,却不料彭远征慢慢抬起头来,给了她一个出人意料的答复:“张阿姨,可是我已经答应了给另外一个买家,不能言而无信呀。”
“你这小彭,还真是老实。什么叫言而无信?谁出的价格高就给谁呗。
阿姨知道你这是家传的宝贝,不愿意让你吃亏,才出了一个高价。你可要想好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这年头,可不是所有人都像阿姨这么厚道。”
张岚一怔,旋即笑着又劝道。
彭远征心里暗暗冷笑,心道你厚道吗?你比谁都不厚道!
她见彭远征竟然还在犹豫,咬了咬牙继续加码道,“小彭啊,这么说吧,阿姨实在是喜欢这件东西,这样,如果你肯把玉佩和证明玉佩来路的文书都一起给我,我再给你加三万,十三万怎样?”
彭远征眸光凝重。
他缓缓点了点头,轻轻道,“好吧,张阿姨,你都开出了这么高的价格,如果我再不答应,就成了不识抬举了。”
张岚狂喜,匆匆起身道,“小彭,你就在这里等着阿姨,阿姨这就坐车去银行提款,最迟半个小时回来,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好不好?”
“行。”彭远征笑了笑。
张岚抓起自己的密码箱,匆匆而去。
她是真的要提钱去了,事不宜迟,只要把彭远征手里的东西买走,再哄骗打发他立即离开京城远走高飞隐匿起来,冯老的这次认亲就会不了了之。
可张岚一走,彭远征立即离开了冷饮店,迎面拦了一辆出租车,不知所踪。
他连王彪家都没有回,直接在城郊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然后才找了个公共电话亭给王彪打了一个电话,说自己有点事,过几天再回去。
彭远征在小旅馆里躺了两个小时,直到傍晚时分,才出了小旅馆,慢慢沿着马路走出了数里远,找了个电话亭拨通了冯倩茹留下的电话号码。
“喂,你好。”
电话听筒里传出冯倩茹优雅婉转的声音。
彭远征沉默了数秒,然后轻轻笑道,“冯学妹,我是彭远征。”
彭远征叹了口气道,“冯教授,我是想看情况把它卖了……”
彭远征的话还没说完,冯伯涛脸色就一变。
“乱弹琴!这种珍贵的传家宝应该一代代传下去,怎么能卖了?况且,这是关于你爸爸身世的纪念凭据,一定要好好保存才是。小彭啊,你还年轻,可千万不要为了钱动这种歪脑筋啊!”
冯伯涛差点就要发火。
“冯教授,我这也是出于无奈。不瞒您说,我家里急需用钱,我妈妈身体不好,急需用钱治病……我想我爸在九泉之下也是会同意的。”
冯伯涛眸中掠过一抹哀伤。
若是彭远征的身世属实,他早故的父亲彭玉强就是他的同胞兄弟。
可惜造化弄人,奈何奈何?
旋即冯伯涛父女对视一眼,轻道,“既然这样,小彭啊,我可以帮你找一个买主,免得你被人骗了,白瞎了这件宝贝。”
“那就谢谢冯教授了。”彭远征心下狂喜,脸上却不动声色。
……
冯老夫妻出了大红门,进了大儿子冯伯涛的家。
在此之前,冯家的所有直系子女亲眷都聚集在了冯伯涛家的客厅里。
面色都有些奇异。
老头子寻找了这么多年没有一点音讯,突然就一下子冒出来个孙子,岂不是奇哉怪也?
“爸,我再三查证,这孩子的身世没有问题。他父亲彭玉强的身世,包括出生年月,都与二弟的情况吻合……”
冯伯涛的话还没说完,冯老太太就眼泪婆娑地挥手道,“伯涛,你不用说了,这肯定是你的侄子,不用怀疑了。
那枚玉佩,再加上你爸亲笔写的认亲凭据,这还能假得了?”
“哎,我那苦命的儿子啊……”
冯老太太想起自己失散的儿子去世,仅仅留下一个孙子,就不禁悲从中来泪眼婆娑。
“好了,还没有完全确定,淑珍,你别添乱。”
冯老沉声道,“让他交出实物,我亲自来验证,若是真实无误,那就是我冯家的孙子!”
冯伯林在一旁突然插话道,“爸,就算东西是真的,也未必说明这小子就是咱们冯家的骨肉,过去这么多年,他父亲又不在人世,很难再判断是真是假。”
“是啊,爸爸,我也觉得这事儿有些荒唐……这姓彭的孩子突然带着咱家的玉佩和爸爸的手书冒出来,会不会有别的心思?
咱们冯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不能随随便便就接受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冯伯林的妻子张岚走过去为冯老爷子添了添水。
冯伯林两口子一唱一和,顿让气氛显得有些微妙。
小女儿冯伯霞撇了撇嘴,正要开口反驳几句,却被丈夫赵庭一个眼色给止住了。
老爷子的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子,老爷子还没说话,赵庭自不希望妻子多嘴,不仅引起老爷子不满,还要得罪二哥冯伯林。
赵庭心里很清楚冯伯林夫妻的心理状态。
老大冯伯涛夫妻在子嗣生育上异常艰难,后来查出是冯伯涛有些生育功能障碍。无奈之下,经过征求老爷子意见,才秘密抱养了一个女孩,就是冯倩茹。
换言之,冯倩茹并不是冯伯涛的亲生女儿。
冯家真正嫡系第三代,是冯伯林夫妻的儿子冯远华和女儿冯琳琳了。
只是这样一来,冯家的真正嫡系第三代,就是冯伯林夫妻的儿子冯远华和女儿冯琳琳了。
作为嫡长孙,冯远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将来冯家肯定会极全家之力培养,这才是冯家真正的接班人。
可一旦老爷子认回个孙子来,这种情况就有可能被改变。
以冯伯林两口子对冯老夫妻的了解,二老肯定会爱屋及乌,百倍补偿这个姗姗来迟的孙子。
冯老默然。
冯老夫人很不高兴地瞥了张岚一眼,却没说什么。
冯老扭头望着冯伯霞,淡淡道,“丫头,你怎么看?”
冯伯霞回头看了丈夫一眼,这才笑道,“爸爸,我觉得吧,不管怎么样,爸爸都应该见那个孩子一次,看看他手里的实物。
如果不是伪造,那基本上就是我们冯家的后代了。
既然是冯家的后代,那就该认,不认也说不过去,我想爸妈心里也会堵得慌!”
“就这样认一个孙子回来,是不是太草率了?”冯伯林沉声道。
冯伯霞撇嘴反驳道,“二哥,也不能这么说吧?身世吻合,连生辰八字都一摸一样,还有玉佩和爸爸亲自写的凭据,这还不够?”
“如果还不能确定,现在美国有一种亲属鉴定技术,隔代也是能鉴定出结果的。实在不行,托人去美国检验一下,只要爸爸和那个孩子能配型成功,那就不需要再怀疑了。”
赵庭突然插话道。
他之所以开口,是看穿了老爷子已经下了认亲的决心。如果老爷子的态度不明,他是绝不会随便说话的。
冯老默然点头,“伯涛,你来安排一下,我见见那个孩子,如果东西属实——小赵,就按你说的办!”
赵庭起身毕恭毕敬向冯老点头应是。
虽然是女婿,但在冯老面前,赵庭20年来都异常的谦卑谨慎,不敢有任何的失态和失仪,生怕在老爷子心里留下一丝不佳的印象,从而影响他的仕途。
赵庭出身普通干部家庭,与冯伯霞是同学,自由恋爱。
不过,当初两人能走在一起,也颇为不易。
成为了冯家的女婿后,凭借着自身超强的才干,赵庭趁势而起,从80年踏足官场,十余年的营运,已经位居一省高位。
既然冯老开口了,那这件事就定了下来。
两日后,冯倩茹带着冯老的秘书和警卫人员直接找上了彭远征。
彭远征这回没有再躲避,他知道,决定自己命运的关键时刻终于来了。
能不能成功改变命运,就在此一举了。
接近凌晨时分,众人才从大海娱乐城走了出来,自然有黄大龙的人带车分别送回家。
说实话,如果不是有宋果和彭远征在场,今晚周大勇和李铭然肯定是要抱着怀中的美女去过夜了。酒为色之媒,更何况在黄大龙的暗示下,几个女人主动**,周大勇和李铭然正当壮年,自然不经诱惑。
可偏偏有宋果和彭远征这两个很不上道的人在场。
宋果一来是眼高于顶、纵然有欲望也不会看上这些寻常脂粉,二来他之所以肯与黄大龙来往,是为了黄大龙的妹妹黄莺莺。黄莺莺是省艺术学院的大四学生,宋果对她一见钟情。为了接近黄莺莺,他才忍着憎恶跟黄大龙往来。
至于彭远征,他当然不是什么坐怀不乱假正经的柳下惠,有着正常的欲望。只是他不愿意跟陌生女子发生一夜露水情缘,哪怕是可以不负责任。况且他的身份摆在这里,如果他不洁身自好,爷爷冯老知道了肯定会大发雷霆,影响到他日后在冯家的地位。
彭远征坐在黄大龙的美洲豹上,透过车窗看见那叫童媛媛的姑娘红着脸站在一侧向自己招手,他却摇上车窗,转过头去。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周大勇哈哈一笑,“远征啊,我看那小姑娘对你有点意思,不如拿下她算了!”
彭远征笑而不语。
宋果会心一笑,他非常了解彭远征的心态。在某种意义上说,两人在性格上有一定的相同之处,像他们这种层次的人,眼界很高,怎么可能随便滥情滥性于一个普通女子。
第二天一早,彭远征照常去市委机关上班。进了办公楼,与来来往往的机关上的老同志或者新同志打着招呼,擦肩而过,他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儿。
很多人脸上都挂着一种神秘和兴奋的色彩,等进了新闻科的办公室,马自和王娜已经赶了过来,一见彭远征,王娜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然后又抬头来主动媚笑着打招呼,“早来了,远征同志!”
彭远征眼中闪过一丝晒然,却也笑着跟王娜点了点头。昨晚他没有跟王娜捅破那一层窗户纸,装作互不认识,不过是心照不宣而已。
王娜对彭远征的态度一反常态,马自看了微有些诧异。但马自此刻却顾不上多想,而是走过来嘿嘿笑着压低声音道,“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
“你真不知道?孙萍那娘们和朱部长出事了,是作风问题!”
“啊?!”彭远征真是有些吃惊,手里的暖瓶瓶塞一下子没有盖好,嘭地一声反弹了起来,落在地上。
他皱了皱眉轻轻道,“马哥,这种事情可不能瞎说的。”
马自无奈地拍了拍手,“你看看,我敢瞎说?牵扯到领导,我敢瞎说?”
“据说他们两个昨天下午下班以后在朱部长办公室玩,结果被朱部长的老婆给当场提溜住了……听说朱部长老婆当场大闹了起来,还给萧部长打了电话——这不,萧部长口头让朱成容停职了,让李部长兼管他的分管工作。”
彭远征听着一阵瀑布汗。这怎么可能?
他实在是有些想不通,孙萍这种要相貌没相貌、要身材没身材、要内涵没内涵、要气质没气质的中年女人,泼妇一般的人物,朱部长竟然会看上她?
随后,龚翰林也脸色阴沉地走了进来。
马自不敢再跟彭远征议论什么,就老老实实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后面,装作写材料。
“远征啊,今天上午的会议取消了,延期,什么时候开还不一定。”龚翰林嘶哑着嗓子道。朱成容出事了,当然这个会就开不成了。
“哦,我知道了,龚科。”
……
……
上午的时候,彭远征听到其他科室的人也在议论纷纷,小道消息传得满天飞,很多人添油加醋地补充着诸多细节。比如朱成容老婆是怎样得到消息的,怎样撞开门的,又如何喊了萧部长来的……等等。
其实,这都是无中生有的臆测。朱成容和孙萍的确出事了,但事情却没有那么复杂。
孙萍在科里被开了批斗会,心里憋屈,就跑到朱成容那里诉苦。说着说着,就坐在朱成容办公室的沙发上哭哭啼啼起来,朱成容就坐过去劝了几句,答应孙萍以后有机会帮她调离新闻科去别的科室。
孙萍哭得激动,也不知怎么地就倒进了朱成容的怀里,朱成容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拍着孙萍的肩膀抱着她坐在了沙发上,似乎也下意识地在孙萍身上摸了几下。
活该出事。朱成容的老婆张艳秋是市委办公厅的一个副科长,下班顺道来了老公的办公室,准备喊朱成容一起回家,而平时她是不来的。
两人真是啥事都没干,要不然门也不会不关。
可张艳秋推门见朱成容抱着孙萍那情形根本就不能用语言来形容,当场就发作了。张艳秋可不是好惹的,她上前去撕住孙萍的头发,狠狠地扇了她好几耳光。
孙萍不是张艳秋的对手,被撕破了衣服,打肿了脸,又加上张艳秋吵吵嚷嚷之下,引来了一些尚未下班的机关干部过来看热闹,这事儿就传开了。
而不多时,市委常委、宣传部长萧军也得到消息赶回部里处理,见自己的下属竟然出了这种丢人现眼的作风问题,大怒之下,给市委薛书记汇报了之后,口头上让朱成容和孙萍停职了。
这种花边新闻传播的速度很快,到了下午下班的时候,这事儿不仅宣传部上下传遍,组织部和市委其他机关单位也都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人言可畏。虽然朱成容不至于因为这点破事就吃“挂面”、被双开,但调离宣传部降职使用是必然的。对于朱成容来说,这也算是无妄之灾了。
要不是阴差阳错,就算孙萍这种女人**,他也会觉得恶心的。
彭远征下班回到家,没有见到自己的母亲孟霖。他觉得有些奇怪,一般这个时候,母亲已经在家里开始准备晚饭了。
彭远征进了厨房,准备去替母亲做饭。
他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孟霖正在新安机械厂办公楼曹大鹏的办公室里,接受党高官的谈话。
新安机械厂是省属企业,副厅级单位,大型军工企业转型而来。厂子有七个分厂,还有诸多三产单位,职工人数逾万人。但进入90年代之后,因为不再承担军工任务,所以机械厂的经济效益开始下滑。
在国内国有企业改革的大环境下,根据省机械工业局的安排,新安机械厂也开始推进减员增效战略。当然,本着积极稳妥的方针,减员裁人先从总厂部机关开始。
厂部机关十个大科室和直属单位,一共500多人,计划是裁掉100人,然后分流100人。年纪大的孟霖,正在被裁的大名单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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