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抬头看着烛龙,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些许忧伤。他明白,真正忧伤的事情还在后边儿。
烛龙挑眉:“我守着她的尸身,三个月,我用法力供着她肉身不至于腐烂,可那老道士告诉我,这样会影响她转世投胎,我就把她埋在后山上。”
......
那是冬天,地上的土被冻得像石头一样坚硬,烛龙用一双手,扒开土壤,扒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坟出来,葬了他的妻。
习惯了有她的日子,忽然没了她,烛龙好似没了魂儿似的,后来听山间的精怪说,他靠着这点儿修为,等不到她转世,他就会死了。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死,但是那一刻他好害怕,他怕自己再见不到她。他担心他不能履行下辈子的承诺,那她就要孤独终老了。
烛龙想,一个人的日子这么难过,当然不能让她受这份苦,便又一次埋头修炼起来。
他每次闭关一百年,出关后在人世寻找她,可是连续过了五百年,她都没有出现。这一次出关,烛龙来到他们初始的地方,当时的皇宫已经变成一座寺庙。
他亲眼看着她挽着别人的胳膊,亲热的叫那人“相公”。
“相公,我替你求了福,往后你定能平步青云。”
时隔五百年,他再次感到心痛的滋味。他万万没有想到,人类竟然是这样薄情的动物,他苦等五百年,换来的,却是她已为人妇。
......
“所以你就想要加害张大人。”白先生淡淡的说着。
烛龙点了点头,眼底一片冰冷,“上一世,她只信我,这一世,她却信佛。”
白先生看着烛龙,他觉得烛龙的脸上多了些什么,那是恨意。
“可是我等了他五百年,”烛龙轻声说着:“她怎么能爱上别人?她怎么能不信我?我应该一直是她的神明才对。”
“所以,我蛊惑了她的心神,她再去寺庙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我,我随意满足她几个小心愿,她便对我深信不疑。”
烛龙笑了起来,笑的有些渗人,尤其是那双眼睛,亮的吓人:“这样一来,我就还是她的神明。”
“那张先生呢?”白先生问道。“他是无辜的”
“他?无辜?”烛龙嗤笑一声,来到张夫人先前躺过的美人榻上,缓缓合上了眼,口中却继续说道:“他当然该死。”
“我不否认,是这女人负了我,可是,我的女人,他一介凡人也敢动?”烛龙冷哼一声,“我要他整个张家来平息我的怒火。”
“为此,你不甘堕入魔道,用着害人的邪术来达成你的目的吗?”白先生抬头看向屋子外边儿,落日余晖,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多少人,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丝美好,自甘堕落。说到底,都是一个“情”字。这烛龙离成龙,也只差一点儿了吧。
“我早说过,业障,与我何干。”烛龙干笑两声,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又一声冷哼,嘲讽道:“白祈,别说我了,你,又有什么区别呢?”
白先生神色微冷,转身看着他。烛龙睁开眼,对于白先生的视线,毫不避讳。
晚风从窗口吹进来,白先生的衣袍摆了开来,衬的他眉间的颜色更加淡漠,他缓缓开口,“爱就是爱,牵扯旁人做什么。”
烛龙嗤笑一声,从美人榻上站起身来,神色微凉:“说得轻巧,只是因为你没遇到罢了,白祈,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倒是白先生叹了口气,“烛龙,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我的事情,我知道怎么办,”烛龙说,“白祈,你不要妨碍我,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想到了什么,他补充道:“别忘了,你现在只是一缕魂丝。”
白先生看着烛龙,终于淡淡一笑,拂袖离去。
照看着张夫人的张大人,神色中满是爱慕与宠溺,时不时将她滑落的金丝被拉起。看着她酣睡的容颜,难得的露出个笑来。
秦晚儿下了决心要等白先生回来,可是她趴在桌子上,没一会儿便打起了盹儿,就连温离将她的辫子绑在一起也毫不知情。
梦里,她又看到了那个妖娆妩媚的自己,她抬手,想要拨开眼前的云雾,却看到白先生拿着匕首,穿过自己的胸膛。
白先生的神色可真冷,秦晚儿一个激灵从桌子上爬了起来,一揉眼,白先生正举步跨过跨过门槛儿,带着夜风走了进来。
秦晚儿瞧了瞧他的手,确认他的手中没有匕首,这才一拍脑袋,做个梦而已,干嘛这么较真儿,白先生怎么会伤害自己。
看到白先生走了进来,张大人从椅子上站起来,轻声问道:“白先生,我府上到底是怎么了?”
白先生径直走到张大人面前,低头看了张夫人一眼,轻叹了口气,说道:“张大人,劝您早些遣散府里的人吧。”
“白先生,这是为何?”张先生不解的问着,但是白先生刚才那一眼,让他肯定,这件事情,同他的夫人脱不了干系。
他便将烛龙与张夫人的关系,以及烛龙借以尚书府人丁的精气来修炼的事情,大概同张大人讲了一遍。
张大人倒吸一口凉气,对自己所听到的一切表示诧异。于是再次打量白先生,可白先生神色淡淡的,倒是一旁的温离不耐烦的说道:“按着先生说的做便是了,信不信由你,只不过,别等到你府上的人都死光了,又来何安求白先生。”
闻言,张大人忙摆手站起身来,向着白先生施礼道歉:“不敢冒犯白先生,只不过,想要遣散家丁,恐怕有些困难。”
自打停朝以来,张大人便没出过府门,直到一周前,一位出门买菜的小童前来禀报,说他无论如何也跨不出府门。
张大人以为这小童为了偷懒儿找来借口,便将那小童打了一顿,叫人将他丢出去,以后不用回来了。却没想到,奉命丢他出去的人再次来报,说这人无论如何也丢不出去。
但是张大人偏偏不信这个邪,非要亲自看过才信,谁知张大人一遍遍的跨过那门槛儿,但那门槛儿又一次次的出现在他身前,为了防止府内惶恐,他将这事情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