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的确是宫闱丑事,本该早早遏制住苗头不让其传播出去。
可在帝后的默许甚至推动下,这个消息硬生生传的整个京城人尽皆知。
人人都道,皇帝如今真是宽和大度,这样大的事情竟然不曾处死二人,只是紧闭草草了事。
自然了,这些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三皇子被申斥后再次禁足,门下幕僚门客散去不少,就连追随他的臣子也渐渐与之离心。
沈美人被禁足在宫殿内,皇后恩准我这个嫡姐每日陪她几个时辰。
而我们的那位父亲......“他当真如此做了?”
沈景春死死地瞪着眼前一包白色的粉末,目眦欲裂。
我轻轻叹了口气,帕子拭掉干燥的眼角,做出一副哀痛模样。
“我何须骗你——父亲如今受你牵连,深恨你不能帮扶家族,逼着我给你下毒。”
“这药粉,便是他送来给我的。”
沈景春浑身气得发颤,连道好几声“好”,最后竟是一口血呕了出来。
我静静地看着,回忆起上辈子自己死前的惨状,心底的戾气一点点蜿蜒而上。
不够,还不够。
这几人,合该被剥皮抽筋,万人唾弃,才勉强能解我心头之恨。
沈家的姨娘入宫了。
说是姨娘,实则不过一个贱妾——宫中之人消息灵敏,又有了高位者的默许,对这样的人自然也是万般瞧不上。
也是因此,这位姨娘还未到自家女儿的殿宇,便受了不知多少白眼。
哪怕是天上最好性子的神仙下凡,只怕也要有几分火气。
二人密谋半日后,沈太傅沈渊次日便病倒了,气若游丝,就连太医瞧了都直呼难。
而这个时候,被逼到绝境的三皇子萧明,却寻了机会找上了我。
彼时我正在帮九公主盯一份糖蒸酥酪,萧明穿戴着太监的服饰,深情款款地向我表明心迹,说自己不过是着了沈嫔的道,其实他钟爱的只有我而已。
他不知道,彼时沈嫔正在小厨房门外,等着我将宫外的消息递给她。
她当日与萧明行房私通,只觉得意识模糊才半推半就地从了,岂料被抓了个正着,心底对萧明本就有些怨气。
如今听得他贬低自己,抬高我的身份,气得七窍生烟,全然没了离职,冲出来便与萧明厮打。
我站在一旁,状似不经意地几次劝架,反而让二人打得更凶了。
直到皇后娘娘亲临,身边的宫女将二人扯开,她才缓缓开口问道。
“怎么回事?”
“沈嫔,你前些日子犯下大错,陛下不曾苛责,这才过了多久,你又和太监打起来了?”
“当真是没规矩!”
我瞬间了然,亦跪下“求情”道:“皇后娘娘,是这太监无礼在先!”
一个太监,冲撞了妃嫔,自然是按照宫规——处死罢了。
萧明甚至还没来得及喊出自己的身份,便被堵了嘴拖下去,在不知那个角落被打断了气。
同日传出消息,三皇子萧明于府邸暴毙而亡。
“好,死的好。”
沈景春咬着帕子,恨得快要眼眶滴血。
“这些男人,都该死!”
我看着形似封魔的女人,眼底划过一抹笑意。
前朝的沈渊,没了三皇子的支持,早已被革职,如今赋闲在家,整日愁眉不展。
今日一大早,母亲递了消息入宫,说沈渊不要脸面跪在了她御赐的府邸外,引得来往众人侧目,让我快些收拾了这几人,莫耽误她照顾长公主的病。
我瞧着如今早已没了理智的沈景春,挑眉笑笑。
快了。
可我当真没想到,那沈渊当真如此无耻,到了如此境地,竟还有脸面来找我。
“明嫣,你近来可好?”
他能力不高,如今更是被朝廷倾轧吓破了胆子,偏生还要装作这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堵在我出宫之路上,引我心烦。
“你也快到嫁人的年纪了,父亲给你备了嫁妆。”
他絮絮地说着陈年旧事,眼底倒真的染上了几分慈爱。
若是上辈子,我只怕会被他这几分慈爱打动,可如今,我早已看清了他。
虚伪无能,懦弱卑劣。
我敛去心底的恨意,满眼的惋惜,将他拉至一旁,递给他一本册子。
那是陛下的亲卫查出来的消息,上边还有皇家印鉴,做不得假。
沈渊迟疑着接过,一页页翻看下来,面色愈发难看起来。
“谁能想到呢,父亲那样疼她,她竟不是你的亲骨肉——而是生父不详的野种。”
“她如今犯了事,倒连累得您....唉,女儿失言。”
我看着沈渊涨红的脸,又一次加码道:“听闻父亲去找过母亲了?
——您若想让母亲回心转意,得先收拾了让母亲生气的东西不是?”
……沈嫔,沈景春。
于乾明十四年年回府省亲时,为其父沈渊所杀。
沈渊刺杀天家妃嫔,沈府除奴仆外皆斩立决。
史官挥洒着笔墨,我与皇后对坐博弈。
黑子落下,皇后抬头看我,眼尾绽放出一抹笑纹。
“九公主极好。”
“臣女愿以余生扶持。”
我恭敬地叩首行礼,抬眼时,与这位同为重生的皇后娘娘相视一笑。
是了,重生一遭,谁会只甘心做后院的女人?
被权力裹挟过一遭的女人,自然要看得更开些,不是么?
乾明十四年末,景帝因痛失爱子,爱妃,缠绵病榻,九公主悉心照料,被册为皇太女。
乾明十五年初,景帝驾崩,皇太女萧鸢称帝,年号坤盛,封伴读沈明嫣为太傅,后拜丞相,二人扶持五十载,是为君臣佳话,流传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