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年轻的时候我会幻想这样的场景。
但没想道,我快三十岁了,这场景竟才走进现实。
我输入房门密码,单手推开门的一瞬间,客厅的灯由黑转亮。
“砰——”关昕的几个朋友举着喷花桶冲着我大喊“生日快乐”。
关昕从人群中冲出来,举着一只看起来有点廉价的蛋糕站在我面前。
他笑的好开心。
我一手提着装满文件的手提包。
另一手夹着三四个快递。
没人接过我手里的东西,我们就这样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还是关昕把蛋糕放回桌上,伸手把我右手夹着的快递打落在地上。
他拉着我的右手直接进了厨房。
我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变。
但我的想法却很坚定。
我好想这些人立马从这里消失。
“你怎么叫了这么多人?
我不是已经好几年没有过生日了吗?”
关昕从我手里接过包包,随手扔在了厨房的椅子上。
我眉头一皱。
可他就是趁这会儿,已经把围裙围在了我的腰间。
他完全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而是从冰箱里拿出了冰镇好的啤酒。
“同学都这么久没见了,就等你生日好好聚聚,而且大家也好久没吃到你的手艺了。
怎么样?
今天的惊喜,是不是很浪漫?”
关昕说这话时还有点得意。
我却嗤之以鼻。
惊喜就是我的生日,我回来没等休息就要给你们一大群人烧饭煮菜,人走了还要我给你们擦屁股。
这惊喜给你,你要不要?
已经下班三小时了。
饭菜终于全部烧好。
原本围在一起三三两两打牌的、摇色子的、打游戏的,都聚了过来。
“我去,夏婷婷,你的菜烧的也太好了!
关昕,你小子有福气啊!”
“是啊,上次我吃婷婷烧的菜,就已经觉得很好+了,没想到还有进步啊!”
类似的夸奖我听了一晚上。
但除了升职加薪,这些夸奖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关昕听着这些话,又喝了点酒,得意的小辫子都翘了起来。
“那是,我老婆这手艺,足够去开家私房餐厅了!”
说着,他给自己的酒杯满了满。
“你们真是太见外了,又不是第一次来,有什么好客气的,都给我多吃点!
就当自己家!”
我挤出一个微笑:“你们吃得习惯就好。”
有些菜已经空盘了,我没什么胃口,就把盘子撤掉,顺便提前收拾一下卫生。
厨房的水哗啦啦的流,我在厨房洗碗的声音,远不如他们聊天吹牛的声音大。
“眼看就三十了,你俩在一起都十年了,还不结婚啊?”
“是啊,你们这一对儿,可是咱们全班人看着走了这么多年的,还等什么呢?”
我在厨房听着他们的聊天。
我也想问问我自己,在等什么呢?
“关昕,求婚的时候记得叫上哥们,场面保准给你弄热闹!”
关昕拍着胸脯:“我老婆比我先摇到号的,以后房子就写她的名字,解决了房子,必须立马领证!
到时候你们可都得到场见证啊!”
同学们哈哈大笑,拍着关昕的肩膀。
而我这个当事人,此时却像一个局外人。
仿佛摇到号的人不是我。
和他结婚的人,也不是我。
十年了,我真的还想嫁给他吗?
结婚后,会和现在不一样吗?
我们会幸福吗?
我在心里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到答案。
他们一直吵闹到凌晨两点才结束。
关昕把同学挨个送到楼下,叫上网约车或是代驾。
而我则迅速把自己窝在沙发中,看起了带回来厚厚的文件。
穿了一天高跟鞋的小腿已经浮肿起来。
我却连冲杯咖啡的空闲都没有。
今天就是通宵,这几份文件也改不完了。
我刚翻到文件标注的地方,就被关昕连续的敲门声打断了。
“怎么不带钥匙?”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我都懒得说出口了。
我现在只想在天亮之前看完文件,最好还能留一个小时睡上一会儿。
“夏经理,你怎么没收拾客厅啊?”
关昕看着满屋子的狼藉,却质问起了我。
我压根不想理他。
我坐回沙发上,专心的看我的文件。
“你不收拾是吧?
那就放在那儿臭着,反正我受得了。”
说完,关昕就一头扎进了浴室。
在他的世界里,只要自己是干净的就行了。
其他不重要。
我看了看地上的彩带,瓜子皮散落在茶几和地板上,蛋糕被蹭的到处都是。
洗澡水的声音传进了耳朵。
我被眼前的景象和这水声吵的心烦意乱。
是我活该的。
谁让他的懒散和坏习惯都是我惯的。
他对生活永远看不见那一地鸡毛,仿佛吃定我,一定会处理好所有的事。
我强制自己进入状态继续看文件。
不一会儿,卧室里传来关昕浅浅的鼾声。
我的心里不禁有些恨他。
他曾说最喜欢我眼里有光。
如今,也是他亲手熄灭了光。
我连半小时的觉都没睡成。
赶早洗漱,约了个保洁阿姨来打扫卫生。
小区的电梯需要刷门禁卡。
我顶着一双熊猫眼在楼下等着阿姨的到来。
终于接到了阿姨,本想可以放松紧绷的神经化妆去上班了。
可没成想,阿姨却在上门后坐地起价。
这也是常见的手段。
屋里确实脏。
但涨价也确实让我心有不甘。
在我和阿姨一声一声的讨价还价里,关昕摔门出来了。
“还让不让人睡觉。”
阿姨趁机继续跟我抬价。
我不愿妥协。
“你就给了吧,你差这一百块?
用钱能解决,还废那么多话做什么?”
关昕不耐烦的说道,随即又点起一颗烟。
他一脚踏进了阳台,留我和阿姨继续拉扯。
我已经受够了。
自打我摇到号知道即将要背上房贷,月薪三万的我已经两个月没有打车上班了。
二十分钟的车程我愣是换成了要坐五十分钟的公交车,只为了每天省四十块的打车费。
而他还在觉得,一百块不算什么。
我没资格怪他。
毕竟是我一开始就纵容他。
无论是遇见什么事情,他都只会去阳台抽上一支烟。
而他不在房间里抽烟,就是我对他仅有的约束。
也只有这一点,他是说到做到的。
我和关昕开始于高三那年。
如今我落得如此下场,只能说是年少无知,在我最脆弱无助的时候,被他拯救。
就当是还债了。
外婆是在我高三那年肺癌晚期走的。
我是外婆带大的,我和外公外婆生活在县里,爸妈都在市里上班。
只有在周末爸妈休息的时候才会开车回县里,所以我跟外婆格外亲,外婆把一切好东西都留给了我。
当时我们正筹划十一假期全家一起出去玩。
可外婆却因为一直咳嗽不好,而放弃了出去玩的想法。
我们发现外婆不对劲的时候,她已经断断续续咳了一个月了。
人从0斤一下瘦到了0斤。
就算是每天生活在一起的我和外公也发现了异样,赶快带着外婆去医院检查。
县医院结果:肺癌晚期。
市医院结果:肺癌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