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被派去当刷恭桶的小太监。
他的做官梦破灭了。
兰妃的宫里不缺他这么一个身残志坚的人。
听见他说为情自宫,更是恶心的让人打了他一顿。
梨园再也没有他的容身之所,迎接他的,是相同年纪的太监们的拳打脚踢。
知道他是梨园里出来的戏子,便朝他勒索赏赐。
于是李良那点仅存的家底也被掏了个精光。
永巷里的柳管事是个上了岁数的老太监。
他看中的兔子,没人敢违抗。
李良也一样。
姚师姐和我说起这些时,掩唇偷笑。
“他本就是断袖,如今遂了他的愿,应该感谢上苍才是。”
我捻了个兰花指。
人被逼到绝境,总会做些意想不到的事。
希望李良能发挥出他上一世的特长。
最好,把这宫里搅个天翻地覆。
没过几日,我便看见推着恭桶车的李良,朝我走来。
我刚下戏,戏服还没换,下意识退后一步。
那股气味实在难闻。
李良也意识到了,不好意思的朝我笑笑,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
他说,这是柳管事赏他的。
“之前答应过你,苟富贵,勿相忘。”
多温情的场面。
我却摔碎了那枚玉佩。
看着李良不可置信的眼睛,我扬唇一笑。
“师兄师姐都告诉我了,你现在只是个低人一等的净军,每天除了刷粪桶,再无用处,谁和你勿相忘?”
他像是被我的话语击溃。
毕竟,我是从来不会对他说重话的贤妻。
他拧着眉头,捧起那枚碎成两半的玉佩,手抖的问我。
“是他们挑唆的?
芸香,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是你的夫君啊!”
“什么夫君?
师父已经撕了庚帖,你我之间再无瓜葛,日后也不要再来寻我了,我不会见你的。”
说罢,我转身就走,再不留念。
任凭身后的李良如何哭求,也不肯回头看一眼。
被所有人遗弃的滋味儿好受吗?
我躺在蒸锅里时,曾绝望的想把世人都杀光。
只是这样,好像也平息不了我的怨气。
唯有如今的坐山观虎斗,看他们自食苦果,才算公平。
李良是第一个。
下一个会是谁呢?
回到梨园,遇上刚刚从兰妃宫里回来的郑秀。
他悄悄给我看他百宝囊里的金银钗饰。
亮花花的,直晃人的眼睛。
“姐姐,我们下半生都不必再忍受这非人的痛苦了。”
是啊。
学戏是挫骨磨皮的蜕变。
挨过的打,流过的血,已经数不尽了。
只为台上的一个动作,便要承受无数次的辱骂棍棒。
我们是猴儿,是玩意儿,是不被当人看的东西。
看着郑秀泛着泪花的眼睛,我轻轻摸摸他的头发,语气很轻。
“明日午时,按我们之前所说的计划,藏在水桶里出宫去。”
“天高海阔,我们总会自由。”
在这之前,戏也该有个收尾。
我回想起李良绝望的眼神。
以他的性子,拖全部的人下水,也未尝可知。
在那之前,我和郑秀自然要置身事外。
只等曲终人散。